糟糕!果然考验来了。芍药那蹩脚的论画功夫,根本上不得台面。这里才子那么多,万一说错话让人揭穿,岂不是丢脸丢到家。
“那个,”芍药想要借口尿遁,可看到李小姐一脸期待的眼神,到口的话又咽下去了。
这个财阀千金是难得一见的文艺富二代,应该说是个纯粹为艺术献身的魔法少女。又痴又傻,可最对芍药的胃口。
因为李小姐身上有极其美好的闪光点,跟她身上的珠宝一样耀眼。
“我看看,嘶。”芍药硬着头皮也得把目光挪到画布上左瞧右瞧。
站在李小姐身边的王娡默默的看着芍药,其实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紧张,也不由担忧起来。
之前听过芍药自称文盲的话,可在李小姐那里又成了画技超凡的大师了。
王娡更相信芍药的人品,其它倒是不甚了解。但是看眼下的情况,芍药也许真的要出丑了。
“李小姐,你看这个禅院那么空旷,要是挖个人工湖,放上假山会不会更有意境?”王娡忽而兴味盎然的说道。
听到她提起这里的布局陈设,李小姐也颇有兴致,分散了注意力。
“说起房屋的布局,就想到相师的风水一说。我这里有个关于咱们当今天子的故事呢!”王娡便开始讲故事,“话说徽宗登基之初,多年无子,一个得道方士说皇城西高东低,风水有问题,需要垫高。于是徽宗就请蓝天下能工巧匠,在汴京的东北角落,营建的艮岳寿山,也就是现在的万岁山。内有琼楼玉宇,珍奇走兽,极尽奢华。建成之后第二年,便有了太子。如今徽宗的皇子与公主已有五十多个。这风水一说,玄乎其玄。”
李小姐也笑了起来,点头道:“说起万岁山,本来我是打算在开办画展,可不凑巧,近日皇上与王孙世子在那里蹴鞠。”
既然提到了徽宗,她们不由说起他的丹青墨宝,独孤一步的瘦金体。
此刻,王娡已经把李小姐带到了一旁,只要芍药随便找个借口就能体面离开。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芍药恍然大悟的声音,立马提醒了李小姐。
“是哪里错了?”李小姐过来两步,再次看着自己的画作。
“如今是秋日,大雁南飞。而今天刮的是东北风,所以这大雁的去向应该往南。还有树叶的动向应该是北,与大雁是相反的。”芍药内心狂笑,终于给她找到了个忽悠过去的理由了。
“我大意了。”李小姐也是讶异,看自己画上的大雁与树叶的方向是一致的,不由摇头,“徐先生心细如发,观察细致,我不及你。”
芍药内心乐个不行,还得装模作样的说道:“我是下里巴人,这些节气,五谷杂粮,花鸟鱼虫之类的常识,当然了解的多。李小姐含着金钥匙出生,十指不沾阳春水,不懂常识也很正常。你这样的人,一辈子不用知道这些的。”
李小姐摇头,“艺术来源于生活。想要好的创作必须得体验生活。”她倒是羡慕芍药这样的人生,阅历丰富,能看懂很多事物。
“呵呵。”底下有个冷笑声传来。
听着很刺耳,那里面的不屑把气氛一下子破坏了。
“说别人的作品头头是道,怎么自己不露一手?你那么在行自己上啊!”一个眼神阴鸷,看着就不像善类的公子走上台,对芍药发难。
完蛋了,刚才太自信嘴巴锁不住,说过头了。芍药后悔得要死,惨了惨了,要露馅了。
“太阳都快下山了。”王娡又过来圆场。
“是啊,我爹也快回家了。”李小姐看到佛塔背后的昏黄夕阳,开始想家了。
“改日再聚,改日,改日。”芍药干笑两声,就要拔腿溜走。
“改日是什么时候?本公子听说你在周记酒楼里当场作画洛神赋,画技了得。怎么,你是看不上本公子,这才拒绝么?畅听戏院的角儿如此架子,少见。就算是江离,也得让我几分面子。”被拦了去路的芍药,听对方话里的威逼意味,不由小声问着李小姐,“这公子是谁啊?”
李小姐也是带着谨慎之色道:“是吴太守家的大公子吴彦歆。你要小心。”
看来是个刺儿头,难怪李小姐都得忌惮三分,原来老爹是带兵的。
“吴公子如此欣赏我,也是验证了我徐艾青的魅力。你的要求,我当然不会退却。不过,”芍药伸出一根手指在吴彦歆面前弹了弹,“我先问公子一个问题。”
吴彦歆阴险的歪着嘴角,“本公子等着你的问题。”
芍药笑道:“问题很简单,难不倒你的。我问吴公子,这世上什么东西会说话?”
世上会说话的多了去了。吴彦歆脸色一拉,三角眼里翻着眼白,凶光必露,“你这是存心的。”
看来这个官二代脑子转不过弯,也就是面上凶狠。
“当然是钱啊!”芍药也学着他,歪嘴说话,俊秀面容做搞怪表情颇为滑稽。
李小姐看着又忍不住笑了。
“哼!市侩小人。”吴彦歆看芍药的脸,那里写着大大的俗字。这种满脑子是钱的庸俗之辈也配来画展。
“这叫生活。这世道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钱是扣门石。”芍药就认俗,反正也不会被天打雷劈。
“你的意思是要我出钱?你才画。”吴彦歆明白过来,不怀好意道:“这个好说。”
看来躲不过去了,这官二代是挑我刺来的。芍药也就狮子大开口,立马说道:“一千两!”
吴彦歆也答应的快,“一千两就一千两。”
芍药龇牙笑道:“我指的是金子。”
黄金可是白银的几十倍,一千两金子不得是几万两银。
“你倒是会耍滑头,不过区区一千两金子,本公子不在话下。”吴彦歆脸色虽然很臭,但还是应承了芍药的要求。
“好!那你就等着看绝世无双,感天动地,宇宙无敌霹雳千古名画。”芍药乱下包袱,那是胸有成竹,必胜把握。然后,撒腿来到李师师身边。
刚才的手帕已经飙到了五十万两,于是芍药立马拍案喊道:“一百万两!”
这下竞拍的才子们都消停了,鸦雀无声,目光挪到了芍药这里。
“好!徐弟弟果然爽快!”李师师拍案而起,把手帕递了过来。
“先不急这个,师师姐,可否帮我个忙。”芍药带她来到一边,悄悄说了两句话。
“好,这个忙,我帮你。”李师师爽快答应。
那边等着的吴彦歆歪着嘴角,阴冷的目光盯着芍药。
此刻,芍药已经让人把画框搬上来,然后在上面盖了一块白布。
“这个位置好,视野开阔,采光明丽。”幕布之后是芍药叽叽歪歪的声音。
才子们也陆续过来看热闹。李小姐与王娡也有些期待,不知一会儿会看到什么绝世佳作。
“好!诸位,请看!”芍药走了出来,神采奕奕的吆喝一声,然后揭开了白布。
只见画框里面空空如也。
“什么也没有,徐艾青,你在耍本公子!”吴彦歆彻底黑脸,很想打死这个骗子。
“不是有吗?你看看。”芍药又很认真的说道。
画框外面是夕阳余晖,宽阔天空与霞红交织,大雁成列南飞,让人不由向往南方。
“出现了!”才子们正对这般夕阳景色陶醉的时候,忽然眼前一亮,哗然一片。
只见霞云满天的幕布里,缓缓飞上一位饰裙袒露双臂,身披巾带,下着长裙,裙摆飘飘盖过裸足的仙女。正是李师师。
她擅长歌舞,尤其舞技了得,身材高挑,腰肢纤细,双腿修长,穿着敦煌服饰,配上她国色天香的容颜,俨然是雍容华贵的大美人。而她的身后是云霞漫天,夕阳余晖,更是飘逸,仿若脚踏霞云正在飞天的仙女。
“太美了!”李小姐也看醉了,对美人也是崇拜与欣赏。
“师师!师师!”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这不就是活脱脱的洛神赋么?秋日女神,非李师师是也!”有才子已经吟诵起洛神赋,满眼皆是惊叹。
此刻,众人都被李师师吸引了心神,倒也不在乎什么画。
“你这是投机取巧。”吴彦歆眸光阴冷,语气夹棍带棒。
“我这画活灵活现,只此一幅。你也没说不能用真人。”芍药摊手,心里大笑,反正蒙混过关,你还想怎么着?
画展结束后,才子们都走了,李家家丁收拾着场地。
李师师说道:“八月十五,我会办一场泛舟诗会。到时候,你们都得来啊。”
诗会?芍药干笑两声,随意敷衍过去。想着要是没小抄,就不去丢人现眼了。
李小姐迟疑了下,“我可能要晚一点,我得陪我爹祭祀。”
李师师笑着点头,然后跟她们分别。
此刻,芍药已经走到寺门外,眺望山脚下,并未看到自己的私人马车。看来还得徒步走出去,杜若会不会把我丢下?她心里犯嘀咕。
李小姐问道:“徐先生,你身边那个管家怎么不在?”
芍药鼓着嘴说道:“她今天有事,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见。”走了两步,就听到李小姐关切的声音,“不如我让车夫先送你们回去吧!”
王娡默默的跟在芍药身后,听到李小姐的话,微微失落,不甚欢喜。
“不劳烦了,我感觉走路也挺好的。”芍药估计杜若就在不远之处,于是挥挥手,懒散的往山下走。
这时候王娡才面露微笑,脚步也畅快不少。
她们走到山腰的时候,芍药就感到口干舌燥,问道:“你渴不渴?我去找个山泉水。”
山腰有个小庙,旁边就是一个泉眼。芍药问人家要了两只碗,舀了山泉水走到王娡处,“这泉水冰冰凉凉,有甜味。天还不算太凉,喝了不会拉肚子的。”
王娡喝着泉水,看芍药这般细腻体贴,脸上带着腼腆之色,她慢吞吞的问道:“徐大哥,你对谁都那么好么?”
解渴后的芍药,舒爽的叹息一声,“你是我朋友,对朋友就要讲道义。”
看芍药双眼清澈,神色自若,看来并不通什么男女之情。王娡失望,觉得自己是对牛弹琴,白费劲。
“多谢徐大哥的帮忙。”王娡感谢道。
“朋友嘛,相互扶持。”芍药不怎么在意,为王娡做的事,仿佛一点都没负担。
“王有财今天遍体鳞伤,回去后必然对你怀恨在心,你要多加提防。”王娡对芍药过意不去,也是什么也帮不了,眼里有深深的自责。
“别怕,我芍……我少不了一根头发丝。放心吧!我有王牌,还是双炸的!”芍药安慰她,心里美得不行:有孟婆与她的相好为我助力,我还怕什么王有财?就算是皇帝,我也不带怕的。
她们走到山外一里处,果然见到了杜若。
“诶哟!杜若姐姐,真是会疼人,在这里等着我。”芍药欢喜的迎上去,然后被莫名其妙出现的石头绊倒在尘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徐大哥!”王娡惊呼一声,跑过去扶着他。
“嘿嘿。”芍药满面灰土,还是堆着笑容。她知道这是杜若故意下绊子折腾人的。
可是心里却挺美的,因为刚才就在她起来窝火要爆发的时候,看到杜若唇角微微上扬。仿佛冷艳的底色上开出些些微温的花火。
物以稀为贵,人就是贱。芍药看到杜若乍现的微笑,居然心动了。
“两位上车。”杜若恢复平静,挂着招牌式的笑容,客气的请道。
“下次能不能换屁股?我是靠脸吃饭的,破相了你养我?”芍药上车前飞速在杜若耳边商量着。
“好。”杜若淡淡的答应了。
等送王娡到家后,芍药就瘫在榻上,要死不活道:“给我来瓶神仙水,忙了一天,累死了。”
可神仙水没有到她手里。
“晚上没有酒局宴会,你早点休息。”杜若端坐着,什么也不做,像个雕塑似的。
“你能不能坐得随意点,我又不开会。”芍药翘着二郎腿颠儿。
“不能。”杜若死气沉沉的说道。
“那你以后跟我说话,前面加个宝贝行不行?”芍药又贱贱的说道。
“做梦。”杜若死板,可不是死了。哪里察觉不出来,对方调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