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无聊啊!不能吃喝嫖赌抽,就跟做和尚一样,这日子怎么快乐得起来?你说呢?”芍药百无聊赖,支着脑袋看着杜若的侧脸。
杜若气质清冷又透着书香门第的书卷气,像个大家闺秀,眉眼不算特别出众,也是精致小巧,怎么看都挑不出瑕疵。
“快乐?我这里没有,倒是有刺激。”杜若淡淡说道,伸手放在桌上,别有深意道。
“刺激?怎么样的?”芍药心头一荡,分外期待。
然后马车里响起一阵惨叫。
“吖吖吖!你这是要谋杀啊!”芍药被翻转在地板上,四肢都被狠狠的扳到了身后,痛得哇哇叫。
“给你活络筋骨。”曲腿压在她身上的杜若,双手掰着她的胳膊,语气波澜不惊。
“嘤!我不要刺激了,我不玩了。”挨了一顿削的芍药口吐白沫,晕菜过去。
夜幕降下,瓦市又挂着红灯笼,热闹成一片。
客栈的窗扇轻轻打开,站在窗前的人,神色迷蒙,身上的衣裳与夜相融。
“李师师会为了男人寻短见,这事儿怎么听着那么离谱。像个戏本子,不知道是谁编的。”身边的茶桌上坐着绿罗少女,喝着龙井茶,另一只手拿着半颗椰枣。
“李师师是我安排的。”玄衣女子说道。
“难怪芍药能那么顺,原来又是你在暗中布局。不过我好奇,你是用什么法子让李师师为你所用?”四月好奇道。
“我告知她心上人未死的消息。”孟婆淡淡说道。
“她的蓝颜知己数不胜数,哪个才是她心尖上的?”四月把椰枣吃完,又从碟子里抓了块山药红豆枣泥糕。
“这不重要。”孟婆不想再提别人的风花雪月。
“姐姐,你对芍药如此周到布局,其实你才更深谙人性。让你当个编剧,兴许还能写出流芳百世的好故事。”四月站起身,拿着手里的糕点走到孟婆跟前,抬手喂她吃。
“她是地藏菩萨交给我的,我必须把她引导上正途。”孟婆说着,咬了口软糕,看了看四月的神色,又继续咬了两口。
看手里的糕点都吃完了。
“唔,你怎么只顾着自己吃,不问我要不要吃?”四月皱着脸,委屈巴巴的说道。
最后一口甜糕还含着,桌上还有很多糕点。孟婆又注意起了她,细品对方的话意。
“你今天神神秘秘,行踪不定,我还以为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不想离你太久,不然你又会变得生分。”四月神色落寞,患得患失。
孟婆心领神会,抬手关上了窗扇,遮挡了屋里透出的烛光。
窗扇上两个影子交错在一起。
那枣泥糕在唇齿交会间,融化在舌尖,味道清甜。
四月紧紧抱住孟婆的身子,手指深深的嵌入她的衣裳。
“姐姐,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要不,我给你生也可以。”四月鼻翼煽动,踮脚亲吻着她,心潮澎湃。
回应的她,是细腻的吻。
孟婆什么也不说,伸手揉着那颗圆滚滚的小脑袋,脸颊浮现娇红。
白天的她从容不迫,举手投足是浑然天成的威仪。而在幽暗的灯光中,一贯的冷静自矜赫然破碎。在四月的怀里,她是纯粹的自己,寻找着快乐。
“姐姐,你好美啊……”痴迷的呢喃声中,孟婆被抱到了茶桌上。
哗啦一声,桌子上的碗碟茶壶都扫了。噼里啪啦,刺耳的声音让孟婆眉尖轻蹙。
这丫头今夜别样的肆意。
衣裳摩挲的声音再次响起,过了一阵,又是熟悉的喘息声。
矾楼里莺歌燕舞,乃是花魁娘子的专场。在欢客围绕,激昂呼喊中,当红的歌妓正在红台上婉转清唱着风月小调:“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
这淫词艳曲,听得欢客们双腿发软,窑姐们春心荡漾,便合着小调里的词,搂抱成团,欢乐笑躺。
“今儿是周郎,明儿是李郎,前门是新欢,后门是旧爱,床案听钱声,生意真热闹。”小巷坊里,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躺在高床暖枕上,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无力的握着酒杯垂下。她眼底含着落寞的笑容,绝代佳人处于华丽的室内,却是空虚而寂寞。
夜色里,一张画纸从客栈的窗扇里飞了出来,在半空中打着璇儿。
秋意深浓的山顶上,站着一位衣着天青色的美人,她双手袖立,眺目远望。虽看不见面貌,却足见风骨。
她是飞将军李师师,不是花魁娘子。摘下满头珠钗,洗净铅华,衣着淡淡的一抹青,便如一首淡雅悠远的宋词。
李师师的秋日登高望远图,上了大宋驿报,作画者是徐艾青。这下,评论如潮,立马砌了几百楼:
“徐艾青又出圈了,连李师师都赏识他。”
“上次他碰瓷李会长的千金,有人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次又跨圈碰瓷,他还真有花样,以后叫他碰瓷哥算了。”
“整天擦边油滑,不想着提高实力,一天到晚就是炒作男风,卖弄痴心多情种人设。恶心!”
……
芍药一早起来,就听到客栈底下的议论声,十句有八句说她的。
又火了。虽然有九成是骂她的,剩下的就客观评价,玩那么久套路还是黑红。
敲门声来了,杜若准时来到,拽着芍药洗漱穿衣完出了客栈拉上马车,一气呵成。
“红豆粥,兔子包。”芍药看到早餐,有点腻了,“天天吃甜的,胃酸过多,难受。我想吃雪菜清汤面。”
杜若可不理会她,拿过一个大箱子哗啦啦倒了一堆小山。
“这是啥?”芍药一看怎么都是纸,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字。
“你粉丝给你的情书。”杜若说道,神色平淡。
“不是说洛阳纸贵么?浪费那么多纸,汴京老百姓真有钱。不过,用它擦屁股有辱斯文。”芍药根本懒得看这些情书。
“人家的心意,你不看看?”看她翘着二郎腿双手叉在胸前怎么看都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杜若疑惑,这草包贪恋荣华富贵又好虚荣,怎么得到手后也不爱惜。
“我是文盲啊,字那么多,会看吐的。”芍药沾沾自喜,目光扫了扫桌上的早饭,想到了某件好玩的事。
于是她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茶炉,支了个陶碗。
“给我变出水跟面,我煮面吃。”芍药大咧咧的说道。
“你别说要把情书当柴火烧?”杜若看出了她的意图,不由诧异。
“反正也没用,不如生火。这些够煮一碗面。”芍药手指放在下巴处搓着,认真的估摸着。
“你不喜欢女孩?”杜若抬手在陶碗上一抹,变出一碗水,淡淡问道。
“男人与女人,不就那回事。现实又不是戏本子,现在是金钱至上,社会,核心,价值观。吃碗热腾腾的清汤面,才是最接地气的。”芍药随意说着,拿出火折子点了一份情书,丢进了炉子里,然后把情书叠成厚厚的一刀,往里扔。
火焰燃烧,足足烧了一刻钟,陶碗的水早已沸腾,里面的面条已经像龙须一样上下翻腾。
“清汤面,出锅。”芍药欢呼,下筷子前,又迟疑了,“你这水跟面,别是石头变的。”要是法术消失,她肚子不就惨了。
“五鬼搬运术,听过吗?”杜若淡淡说道。
这也行?芍药有些恼火,“你这不是偷么?咱们又不是乞丐,还要偷鸡摸狗,有辱斯文!”
杜若意外,怎么这草包也讲道德了?
“你看这里,就是从这家面粉铺拿的。”她支起车帘子,指着街道对面的陈记面店。
只见店老板正被妻子揪着耳朵骂,“大夫说你糖尿病,你还敢吃面条!不要命了!你个杀千刀的,想死是吧!老娘立马改嫁。”
店老板痛苦的告饶,直喊冤枉,“没有啊!我真的没偷吃!”
马车从他们身边掠过,仿佛透着心虚。
“对哇,王少昨天被你家的狗咬得那么惨。这家伙回去后肯定找救兵。”芍药眨着眼睛,回想起来这件事,纳闷道:“今天没动静啊。”
身边的紫裙女子淡淡说道:“阿缘不会咬人,只会抓人。王有财只是商贾之子,而昨天他当众爆出孟婆与四月的私密画,散布淫秽色情还侵犯他人的隐私权,触犯王法,不把他抓去官府已是有后台照应。他要是贼喊捉贼,必遭反噬。一个凡夫俗子罢了,轮不到他无法无天。”
也是,王有财后台再大,也比不过孟婆。他搞芍药,却惹上了神仙,脚踹棺材板自挖坟墓。
“我有个问题,你家的二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芍药好奇的问道,筷子上的面条又掉到了碗里,汤水溅到了杜若脸上。
“你能好好吃饭么?”杜若面无表情的擦着脸。
“你先告诉我,她是谁。能爬上孟婆的床,她的胆识前所未见啊!把这个世间的潜规则玩得如鱼得水,蔑视纲常,玩弄套路,简直是无法无天的魔女。”芍药说得兴头,嘴上没把门,哇啦哇啦说了一堆,然后自己愣住了。随后对上杜若安静的眉眼,像是知道了天大的秘密,头发都树起来了,惊叫道:“哇趣!这不是魔,还能是啥!道与魔,究极百合大法,她们玩得也忒刺激了!”
芍药激动得满脸通红,被惊天动地的真相给塞得吃不下饭了,嘴巴可以装下一个鸡蛋。
“你真八卦,她们的事,与你何干?”杜若对作怪的芍药睨了眼。
“我怕孟婆陷得太深,到时候做不了泰媪。为了情爱,自毁仙途,想不到她平时凶巴巴的又拽的上天,居然也是恋爱脑。”芍药感慨,连连摇头甚为惋惜。
“她要是真的动了情,是不能做仙,还会遭天劫。”杜若淡淡说道。
“你们这不是害她么?”芍药愤愤不平,跳起来叫道:“你是妖,她是魔,你们一丘之貉,让仙折堕,安的什么心!”
不行,如果孟婆再这样下去,到时候灰飞烟灭的那个是她了。芍药担忧又内疚,觉得自己也有推波助澜的责任。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没有任何威逼利诱。你以为,凭你一个小怨鬼,值得她来人间?她这是因缘未了。你懂什么?别自作多情,还是多读读佛经。”杜若不以为然,再次提醒芍药读佛经。
“因缘?当真如此奇妙?可我怎么就不太相信,这天理,这因果轮回。”芍药一头雾水,对因缘深深迷惑了。
“你心智不成熟,等你再经历一些事,便会明白,这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杜若难得对芍药多看了两眼,语重心长道。
“我从前只想赚钱,可努力得不到回报,还遭贱人暗算,被扣绿帽被毒害。重生后的世界还是老样子,奸臣当道,独揽大权,结党营私,谋害忠良。如果真的有天理,那为何善人一直吃苦,而剥削百姓的利益既得者活得有滋有味?我不想做老实人了,我要出名,要被人前呼后拥,也要抢那些弄虚作假的明星大腕一杯羹。我从前是个大冤种,如今我唾弃从前的自己,不会再让人骑在我头上拉屎。”芍药对过去感慨万千,眼里是不甘怨愤,如今算翻身了,她并未多开心。
“天理在人心,到时候你就明白了。”杜若淡淡说道。
“但愿如此,希望有一天我也觉悟了。噫!这面没加盐啊,给我拿罐咸菜过来。”芍药还是惦记着吃面,咬了口味儿太淡了,还得加点料。
天高气爽,惠风和畅。城西大街上,一个算卦摊子又开摆了。算命先生身材娇小,身上的道袍松松垮垮,显然不是她的衣服。
扶正头上的道观,又玩弄起了手里的流珠,吆喝道:“清晨第一卦,错过等一天。”她厚重的头发全部撩了起来,额前落下一些碎发,平添着可爱娇俏。
“过路的好心人,施舍点吧。”算命摊边,蓬头垢面的乞丐穿着土黄色的麻布衣衫,脸色黄腊,唇色发白,身形消瘦。正拉着二胡,吸引路人。
“绝活挺多啊,小要饭的,拉一首喜庆点的。”道长坏坏笑着,蹲在乞丐身边,伸手去揉对方的胸口。
“胡闹。”乞丐脸上飞红,赶紧躲开,小声说了句。
今日四月与孟婆又扮成道士与乞丐,体察俗世。
四月上回提解锁江湖身份,再多点花样,玩起来有趣。可孟婆说再玩一回坑蒙拐骗组合,于是两人又开始装神弄鬼唬弄人。
“小叫花子,没地方去的话,跟我去上京观里修道法。”四月蹭到了孟婆身边,小声哄着。
“可是修道要斗法,我怕妖魔鬼怪。”孟婆故作可怜。
“那不是正好,你一害怕就躲到我怀里。贫道保你平安。”四月心头一荡,愈发想要调戏孟婆,伸开手臂就要去抱。
“道长!我魔怔了!”一个少妇坐在算卦摊前,脸色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