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生生辞旧岁,除夕平安】
帝后不和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不仅宫里人知道,皇亲国戚们也都清楚,只不过帝王家的事不是旁人轻易可以插手,尽管多为皇后鸣不平,却也只不过腹诽几句罢了。
再者,喜新厌旧乃男人之天性,皇后再是天姿国色也不过糟糠之妻,熟得不能再熟,还能有多少兴致?而宫里那些妃嫔则不同,各个花容月貌、二八年华,身姿窈窕犹如柳叶飞絮,一掐一包水,感受岂能相同?
莫说帝王三宫六院,便是寻常富贵人家亦是三妻四妾,有几人对待正妻始终如一?
一般来说,只待正妻诞下子嗣,大抵便遭受冷落,再没什么同房共枕的鱼水之欢了,所以世家门阀的正妻大多年纪轻轻便吃斋念佛、诵读经文……
……
皇后遭受冷落,这不算什么大事。
可一旦沈婕妤诞下子嗣,那就是大事了。
陛下对待太子之态度很是微妙,平素虽然看上去还好,但细心之人也能发觉其中的疏离、冷淡,尤其是李唐皇族“看长子多有不足”几乎是遗传,毕竟当初高祖皇帝对李建成也是诸多不满,否则何以一再倚重次子终至尾大不掉?再加上此前李神符、李安俨兵变之时,陛下以太子为饵的做法……
一旦陛下再有子嗣,太子之处境可以想见。
似巴陵公主这样于政治上并无野心的皇亲国戚、宗室子弟,对于此等危机是极不愿见到的,安安稳稳享受富贵就好了,只要不作死子子孙孙与国同休,可一旦政权迭代、局势动荡,指不定就要被牵涉进去。
房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喝了口葡萄酒,目光落在对方领口处露出的一抹白皙、丰润、以及隐藏的峰峦起伏,笑问道:“此事容后再说,我倒是想问问殿下到底如何打算?”
巴陵公主伸手轻掩领口,先是横了房俊一眼,继而微愣:“我有什么打算?你是指……”
房俊挑着眉毛,笑呵呵道:“自然是对你我之事如何打算,到底是一晌贪欢不可自拔呢,还是情根深种如痴如醉?”
“说什么鬼话呢!”
巴陵公主羞恼,娇嗔了一句,仔细琢磨发现这两个答案都不合适,什么不可自拔、如痴如醉,那是什么好话么?
只能将球踢回去,反问道:“你呢?”
房俊笑容不减:“我没什么想法,总不能将柴令武弄死霸占殿下吧?不过若是殿下给那厮喂点什么送他上路,转而对微臣委身相就,微臣倒也不会拒绝。”
“本宫岂是那等毒妇?绝无可能!”
巴陵公主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这个男人不懂她。
同时心中也有些奇怪,少年时候房俊与柴令武、杜荷三人交情甚好,几乎秤不离砣,可后来不仅分道扬镳,且彼此交恶。尤其是以她对房俊的了解,这个男人心胸宽阔、志存高远,不似那等小肚鸡肠之人,可对柴令武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冷漠,不仅玷污了人家妻子,甚至连对方死活都毫不在意……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房俊不置可否,淡然道:“微臣非是薄情寡义之人,相好一场,无论殿下如何打算都尽力成全。”
……
愕然看着穿好衣裳大步离去的男人,巴陵公主忿然灌了一大口酒,郁郁不乐,并非因房俊之态度略显冷淡,颇有转身无情之凉薄,实是因其自己心中对这一份孽缘不知如何决断。
若仅只是身体上的欢愉也就罢了,割舍倒也容易,可如今食髓知味的她深知男人与男人不尽相同的道理,两个男人之间的差距甚至不可以道里计,难免让她生出一股荒诞的奢望——她与柴令武成亲至今,尚未有子嗣。
是与柴令武和离,另择新夫?
亦或将错就错,从房俊那边借一些……
一念至此,不禁脸红心跳,啐了一口。
如今这般也就罢了,那是柴令武默许的,可若是与旁人有孕却录入柴家家谱……
罪恶感实在太重,巴陵公主自知难以做到那般决绝。
*****
宫内并未对沈婕妤有孕之事刻意隐瞒,消息传出,瞬间遍及整个长安,舆论纷纭、甚嚣尘上。
自太祖皇帝入主长安之日起,大唐皇宫之内便从无秘密可言,尤其是关陇门阀在当时把持朝政,将皇宫大内渗透得有如筛子一般,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以最快速度传出宫外,其后虽然经历太宗、陛下两代君王不断清洗,却始终难以根除此等弊端。
故而帝后不和、太子不受宠的流言辗转传出,一时间朝野哗然……
不过对于皇亲贵戚、功勋大臣们来说,无论藏着何等心思,对未来希冀或者担忧,陛下将有子嗣诞生都必须是一桩大喜事,于是王妃、公主、命妇们纷纷入宫,前往沈婕妤寝宫送上一份贺礼,予以祝贺。
宫内宫外,沈婕妤一时间声势高涨。
李承乾对此龙颜大悦,毕竟母凭子贵,如此皇子诞生之后才能得到更多人的认可,便下诏于两仪殿设宴,款待亲朋。
……
夏日傍晚,微风自柳梢、水面拂过,凉风习习、蝉鸣阵阵。
太极宫内华灯初上,距离酒宴开始尚有一段时间,诸多内侍、侍女脚不沾地,忙碌的做着各项准备,陆陆续续赶到的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及其内眷们则三五成群,寻一个偏僻的地方坐在一处,低声交谈。
房俊与高阳公主刚到,后者便被晋阳公主拉着去了长乐公主的淑景殿,房俊自己则被晋王李治拽到一处偏殿,除去身在洛阳的魏王李泰,其余太宗一系诸位亲王皆在。
房俊抱拳施礼,看着一众亲王笑容可掬:“微臣这厢有礼,诸位殿下望之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各个红光满面、运交华盖,可喜可贺。”
这大抵是晋王兵变之后诸亲王首次集体公开露面,李承乾自是别有用意,一方面告知诸王兄弟齐心、不计前嫌,一方面也昭告天下,有事没事就别在他和诸王之间挑拨离间了,兄弟们的感情好着呢。
尽管内心不可能全无芥蒂,但李承乾此举的确是将宗室彻底安稳下来。
说到底,大唐立国至今不仅皇位稳固,且太宗一系得到天下人之认可,这皇位唯有太宗诸子有资格坐上去,只要诸王安稳,自然皇位安稳、社稷安稳。
诸王血统高贵、地位尊崇,却没谁敢在房俊面前坦然受礼,纷纷起身还礼。
这位不仅是他们的姐夫、妹夫,更是当朝太尉、一等权臣。
……
巴陵公主与柴令武抵达两仪殿之时,正巧与房龄公主夫妇碰面,荷兰僧伽遂拉着柴令武去一旁嘀嘀咕咕,惹得巴陵公主柳眉微蹙,贺兰家如今在朝中很是不受待见,尤其是房俊宠妾武媚娘的姐姐嫁入贺兰家、孀居多年,饱受欺凌,贺兰楚石更是被房俊坑的整日里窝在府邸不敢露面,唯恐卫尉寺寻上门去治他一个贪腐之罪。
贺兰家已经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柴令武却还要贴上前去,着实令人无语得很……
房龄公主察颜观色,丰腴的腰肢摆动,款款上前握住巴陵公主的手,笑道:“随他们男人去吧,咱们姑侄多日未见,也好好说说话儿。”
巴陵公主心中不愿,却也不好拒绝,只得微微颔首,与房龄公主一起来到偏殿一处水榭,坐在凉亭之中。
有眼尖的内侍瞧见,便送来茶水、糕点之后退去。
房龄公主喝了口茶水,好奇问道:“听闻你家那位兄长回来了?”
巴陵公主嗯了一声,轻声道:“瀚海之地太过苦寒,染了重病,迫不得已只得回京医治,不过等到痊愈之后,还是要回去瀚海的。”
“呵,可不就是自己作死?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非得掺和那些个隐私谋逆之事,陛下顾念平阳姐姐的恩情不欲害柴哲威性命,可他但凡有一点骨气,就干脆死在瀚海一了百了,还回来作甚?该不会是还惦记着柴家的产业吧?”
巴陵公主低眉垂眼,端起茶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不吭声。
房龄公主瞧了她一眼,目光在抿着茶杯的红唇上停留片刻,不以为然道:“你家那位也是窝囊,柴哲威犯了谋逆大罪,就让他死在瀚海好了,何必又弄回来?争家产也就罢了,只怕其不甘寂寞再惹出什么事来,牵累了你们夫妻。”
巴陵公主抿抿嘴唇,还是没接话,即便心里对柴哲威颇为有微词,尤其是让柴令武怂恿她去找房俊,可背后议论大伯子总归不好。
房龄公主眼光一转,做恍然状:“姑姑真是白操心了,你自是有恃无恐,有靠山嘛!”
说着,往巴陵公主身边凑了凑,神神秘秘问道:“房二那厮骨骼粗壮、猿臂蜂腰,英姿勃勃、神元气足,且鼻梁挺直、山根高耸,望之必是臀力惊人、天赋异禀之辈,却不知床底间春欢几何?”
巴陵公主:“……”
脸色羞红,无语的看着自家姑姑。
什么是“臀力惊人”?
有这个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