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益明一直坐在陈玫旁边喝着杯子里的茶水,感觉到陈玫戳他手臂,低头嗯了一声。
陈玫凑近徐益明耳边小声的问:“你觉得刚才那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徐益明说:“我不知道。倒不论真假,台上那俩人总是真的了。”
陈玫也把目光转回了台上。江杰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搭配了一个黑色领结,皮鞋擦得蹭亮。整个人不像当医生时那么严肃,也没有平日里跟她相处时那么慵懒。那他现在呈现出来的感觉是什么?陈玫看不出来,她觉得他不高兴,因为他没有笑。但是他整个人又都站在光里,那光过于明亮了,盖住了他的不高兴,只留给了别人他的耀眼。
陈玫也跟着不太高兴了,把下巴搁在茶杯上,杯子里还有小半杯茶水,她感觉到自己的下巴已经打湿了。但她不想挪开,她觉得不挪开的话,茶水透过下巴传上来的温暖能够帮她转移注意力,从看江杰把手里的花交到许西手上那里。
徐益明说:“你还好吗?”
陈玫保持原样点了点头,她感觉到整个下巴都湿了,没泡在茶水里的皮肤微微有些凉。
徐益明说:“要不我们先走吧?”
陈玫抬起头来看他,一离开那水,陈玫整个下巴都凉了,上面一滴一滴水珠不停往下坠,落在了陈玫的西装外套上,也落在了徐益明心上。
他只恨酒店这灯黑得不够彻底,不足以遮住陈玫脸上那些像珍珠一样的东西。他不想看,也不想知道。但他又真真实实看到了,而且他还傻乎乎的心疼她。
陈玫抬手抓住徐益明给她擦眼睛的手:“你干嘛?我又没哭,别把我妆弄花了。”
徐益明没说话,换了张纸继续擦!
台上两人已经站在一起了,一左一右,中间是主持人。陈玫不愿意称那人为牧师什么的,她觉得那是承诺一生一世时才需要出现的人物,但江杰和许西明显没到需要牧师的程度。
主持人问许西:“无论贫穷,富有,疾病,健康,你都愿陪在江杰先生身边吗?爱他,敬他,一生一世。”
许西点头:“我愿意!”
主持人又转向江杰问道:“无论贫穷,富有,疾病,健康,你都愿陪在许西女士身边吗?爱他,敬他,一生一世。”
纸已经不够了,徐益明干脆用衣服袖子当纸放在陈玫眼睛底下堵住,尽量不让那些珠子落了地。
徐益明说:“别看了,我们走吧?”
陈玫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台上两人,任徐益明拉她她也不动。她想听听江杰说出那三个字,然后杀死她,彻底杀死她。
徐益明已经站起来了,他真的疯了,狠狠拉着陈玫的手就想带走她。他是个傻子,陈玫说什么他都信,她说她忘了,他就以为她真的忘了,她说她没感觉了,他就以为她真的没感觉了。
好多人已经不关注舞台上两人了,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角落这一桌。那娱记还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相机,对着陈玫哭红的脸就来了一张。
被徐益明发觉,一掌打掉了那人的相机,咚的一声,相机摔成了好几个零部件。
那人火了,过来抓着徐益明问:“你他妈谁呀?干什么摔我相机。”
徐益明一手拉着陈玫的手想让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手按住扯他领口的手。正愁有气没地方发泄呢,来了个免费的。放开拉陈玫的那只手,一拳挥在了那名娱记脸上。
最角落这一桌的人全都已经站起来了,徐益明和那人还打得难舍难分,动静越闹越大。
舞台上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那问题江杰还没有回答,从舞台边缘一下跳了下来,径直往陈玫这边走来。
他停在了陈玫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微微抬手,但他忍住了,最终没让手落在陈玫眼睛下面。
他比徐益明和那娱记都高一些,力气也比他们大,而且还学过跆拳道。三两下就给两人分开了,一手一个拉着衣领按在地上。
“你们俩想干什么?”
徐益明只往陈玫那边看,他也想知道陈玫想干什么。
那娱记嘴里还在对着徐益明骂骂咧咧,说人家莫名其妙砸他相机,又莫名其妙打他的人。
两人都嘴角流血,脸上不少淤青,看来打得挺狠。
许西也拖着长长的裙子跑了过来,先是看了眼江杰,然后又看了看他手里面抓着的两个人。
在看到那娱记后,一阵吃惊:“龚林,你怎么在这里?”
龚林推开江杰的手站了起来,扯了衣袖擦了擦自己嘴角:“你说我为什么来,你不是结婚吗?咱俩当时不是说好一起进礼堂的吗?你他妈的现在换人了,我来给你随个份子,也算对得起我当时的诺言。”
许西被这突然出现的人气得不轻,双手握拳,身体也止不住的发抖。
“我没请你,你出去。”
龚林也不装了,三两下捡起了地上被摔坏的相机,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一下扔到了许西脸上:“你当谁乐意看你们情投意合,你当谁乐意吃你们这破饭。”
然后又举了举手里的相机,笑道:“就我旁边这女人,你们在台上深情款款时,她在台下泪如雨下,我看,你们这婚另有隐情吧?”
许西怕龚林说出点什么,大声喊道:“保安,保安,把这人给我轰出去。”
许西越激动,龚林笑得越大声。现场已经一片混乱,关注点都往这边过来了,大家有的已经拿起了手机。廖志高,江松民他们一直在亲戚朋友们中间周旋,希望把影响降到最低。
在保安进来控制住龚林时,徐益明推开了江杰站了起来,拉住了龚林拿相机的手。
“相机留下!”
龚林手被保安控制着,眼睁睁看着徐益明把相机从他手里拿了过去。连骂了几句卧槽,“你究竟谁呀,我怎么惹着你了,有病吧你?”
徐益明一直在摆弄手机的相机,尝试开机,发现已经开不了了,直接拔了内存卡收起来,把那破机子扔到了一边。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会把相机赔偿的钱送到你公司里去的。至于那卡,我的了。”
龚林都要气笑了,他本来只想报复下许西抛弃他,才偷偷打听了地址来到了这里。
他们本是大学时期人人都羡慕的一对儿。龚林学新闻专业,许西医学专业。本来八竿子打不着,但是缘分往往就那么奇妙,他们就是在一起了,而且从大一到大四,还互相许诺好一生一世。
可是从许西参加工作后龚林就开始发现许西变了,她不再粘他,也总说工作忙没时间跟他联系,再后来,他彻底找不到许西了。
他去了许西工作的市医院,得知了许西因为跳楼被辞退。然后再也找不到人了,就像消失了一样。
于是龚林开始动用公司资源到处找与许西相关的消息。他查到许西跳楼,许西生病,许西有个新男友叫江杰,还查到江杰陪她去了国外。
他跟着去了,他跟踪她,也是想看一看她。他发现她每周固定时间都会去同一个地方,他去查,那是一家很权威的心理疾病诊所,还查到许西得了抑郁症。他想问问许西是不是因为这个病才跟他分开的,但是每次都有一个男人陪在她身边,他知道那个男人叫江杰。
后来好不容易有一次龚林终于看到许西大晚上的一个人跑了出来,似乎还哭了,还哭得很伤心。
许西跑得很快,就穿了件吊带睡衣,他跟了上去,但是并没有让许西发现他的存在。
然后在经过一条小巷子时,龚林跟丢了。不过很快他听到了几声狗叫,然后是许西近乎绝望的“help!”
他忍不下去了,也不怕被许西发现,把相机拿在手里,对着那几个欺凌许西的流氓头上最脆弱的地方砸去。
人最终是被龚林打跑了,相机也砸烂了。他双手撑在膝盖上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眯着一只眼睛看着面前的破碎不堪。
美国的天气已经很低了,许西后背贴在地上,前胸已经没有任何遮挡,露出大片大片雪白。下身薄薄的一条三角裤堪堪遮住了一些关键部位。
那天晚上还下了密密麻麻的小雨,一丝一丝全飘到了许西的脸上,头发上,还有那一片白花花上。她不停的抖,不停的对着龚林伸手。他听见她说:“救我,救我。我冷。”
龚林的所有理智被那一声声救我打乱,他脱了自己的外套裹住许西,把她带去了酒店。
后来他跟随着许西他们回国,就再也查不到许西新的资料了。他知道许西开始对他设防了,直到偶然听说她要结婚,这才查到江杰是个二婚。
本已压抑的嫉妒之火又在龚林心里熊熊燃烧,他不知道他们四年的感情为什么抵不过一个二婚男人。所以他来了,带着那张有许西所有资料,图片的内存卡来了。
看着台上闪闪发亮的人儿,心中苦闷无人诉说,所以选择了身旁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说“情之一字于他们轻如鸿毛”,这话是说给台上的许西听的,也是他对自己被抛弃的一种安慰。
当他看到陈玫从新郎新娘上台起就一直流眼泪时,他对于新闻过于敏感的神经告诉他,这里面有故事,估计这女人就是江杰前妻了。所以职业病使然,他拿起相机拍了一张。
不曾想惹了个莫名其妙的人,打了场莫名其妙的架,还莫名其妙被抢了内存卡。自知报复无望,龚林一笑,跟着保安退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