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桥就跟电梯一样,唐翊一踏上去,底下的玉石方块便自行凑成了一块整的,正好垫住了她的脚,然后便如同飘在河水上随波逐流的船一样,被底下的光雾吹着向上飘去。
唐翊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这玉桥,龙眸之中虹光微微闪烁,将其内蕴含的法诀一一剥离出来,加以分析。
然后她就差点被复杂的法术图案和刺眼的灵光闪瞎双目。
事实证明,皇族用的法术跟登天府里那种小法术完全不同,就算是个电梯的技术保密工作也是做得尽善尽美,完全不给她半点窥探的机会。
回头还是去问问澜恒,这个法术能不能外传吧......
唐翊正想着,原本汇聚在底端的光雾就开始升腾,沿着长桥飞速向另一端聚集而去。
唐翊只看见眼前突然蔓延起一股浓郁的天蓝色,下一刻她就已经置身于小桥流水的雅致别院中。
玉桥在一处红木拱桥前打止,玉砖也拼成下脚的台阶,好让唐翊一步步走下去。
“唐翊阁下,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唐翊刚刚步下玉桥,就听见澜恒温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玉桥顷刻间崩塌破碎,就像是锤落在冰上,散落无痕。
唐翊微微地向澜恒拱了拱手:
“二殿下好。”
澜恒脸上带起一个微笑,同时抬手止住了唐翊的行礼:
“不必了,我请你来不过是想问一句话。”
嗯?
唐翊奇怪地扫了澜恒一眼。
怎么感觉……怪怪的?
唐翊迅速且隐蔽地将澜恒打量了一遍。
气质平和似水,容貌温润如玉,仪态端正,举止自然,就连一袭深色长衫都和之前见他时没什么不同,可不知为何,唐翊在他刚一开口时就感觉对方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
正当唐翊打算换个角度继续观察一下对方时,就听见澜恒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听闻……昨日左相大人亲自去拜访了你一遭啊?”
唐翊暂时打消了自己奇怪的感觉,笑着同对方说起话来:
“是啊,昨天我回自己院子时,就看见左相突然出现在我屋里,我就请他吃了顿饭,然后他就走了。”
回答得言简意赅,澜恒也没继续就这个话题深究下去,而是微微转身走上一旁的小木楼梯。
“既然左相突然出现在你屋里你都能如此淡然处之,想必我贸贸然叫你来你也没什么意见吧?”
唐翊没有回答,而是安静地看着他自行远去的背影。
现在可以确定了,之前她感觉到的那种怪异感并非是她一时的错觉,而是真的。
青龙皇子二殿下澜恒,正在因为生气而对她耍脾气。
........
唐翊承认,左相到来,身为右席代言人的澜恒不满,忧虑,乃至心怀叵测她都能明白,也多少预测到了一点,但澜恒将自己的情绪如此泄露出来,她就有点没有想到了。
要说直白吗也不至于,毕竟对方到现在为止也没说一句真正的气话,行为举止也维持着温和礼貌,但要说隐蔽,那就真的谈不上了。
从她离开之前那个院子到现在,她已经在这偌大的木制迷宫中绕了近一个半时辰的路了。
周围全都是她不认识的深青木墙,头上顶着形貌多样的金红龙纹,眼前则是长长的,七拐八绕的廊道。
她身边只有一个江蔚潮引路,而澜恒早就在他进屋后不久便已经行踪全无。
唐翊的院子就像个方块,三边各三座屋子,中间的是正房,两边的则是耳房及小厨、仓库等处,不大的院子里还挤了个水池,豢养着一众妖仆。
而澜恒的住处则是分了前后院,前院里不光有正厅,还分出有十几来个大大小小交错联通的厢房,四角筑起别致的角楼,楼高十丈,檐角挂满了墨香四溢的白练字绢。后院里繁花树影,好似人间苏州园林般,水榭溪流曲折盘绕,假山怪石亦是应有尽有。
两相对比之下,就好比玉盘珍羞碰上了野菜糍粑,虽然也不至于产生过于强烈的对比,却也无形间拉开了一段差距。
若是平时,唐翊倒还没这么强烈的感觉,但在绕了近三个小时的路之后,她已经对此有了极其惨烈的切身体会。
“那什么,江蔚潮阁下,请问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唐翊如此问着,眼神中透露着绝望。
江蔚潮走了那么久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侧了侧身,向唐翊拱手作揖:
“莫要心急,唐翊阁下,”
唐翊也无奈地看着他,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江蔚潮阁下。”
“嗯?”
“我今天走得太累了,这么久也没看见二殿下,就先回去了,请替我向二殿下说一声。”
说完,唐翊转身就作势要走。
江蔚潮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身后笑看着她。
然后就见唐翊走出去一步,就又停了下来。
这......走哪边出去来着?
望着眼前曲折的走廊,唐翊的眼里闪烁着蒙圈的光芒。
江蔚潮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莫名地还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唐翊阁下,你说你走了许久,那二殿下不也等了许久吗?要我说,何苦浪费了这些时间,还是继续走吧,没准一会儿就到了呢?”
......行,算她这一回栽了。
唐翊放弃了直接离开这里的打算,转身继续跟着江蔚潮绕起弯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唐翊的错觉,她总觉得江蔚潮似乎开始将她往正确的路上带,而不是毫无章法地乱转,至少,没过十分钟,江蔚潮就带着她来到了一扇门前。
澜恒就在门内的房间内,一束光线从他身后的圆窗中射下来,打在地上,印出他的黑色投影。
看见唐翊来了,他并未感到有多少的惊讶,而是微微瞥了一眼江蔚潮,从这个眼神中,唐翊似乎看出来了一点责怪的情绪。
“阁下可叫人好等啊。”
唐翊看着澜恒当着她的面说着颠倒阴阳的话,脸上挂着十成十的假笑。、
“如果二殿下愿意,我还可以再晚一点来。”
澜恒的动作似乎停滞了一下,等他再次看向唐翊时,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
“唐翊阁下,莫非你是不清楚?还是说多走了几步路你就恼羞成怒了?”
唐翊不说话,安静地看着他,思考他为何突然爆发。
“你可知你已与我右席实属一党,那左相找上门,你不闪躲,反倒还以盛宴相待,做此等墙头草做派,可算不上什么明智之举。”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唐翊安静地看着他,听着对方说出的衷言。
或许是见唐翊正在认真地倾听,澜恒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略显无奈地扶了扶额头,道:
“叫你来,也不是要怪罪你,只是你须得多多谨慎小心,毕竟你与我们也算同气连枝,就算你不在意,也有其他人会替你在意的。”
澜恒没有说下去,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足够多了。
就算是好意,也还是需要有个度,澜恒自是知道这点。
唐翊点了点头。
她还是感觉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