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亮,考生们便陆陆续续地离开院落赶赴下一门考试。
唐翊一晚上睡得很不好,翻来覆去地纠结在前世与今生之中,看样子是昨天那场补测的心试给她带来的附加影响。
“唐翊姑娘,早上好啊。”
燕霏带着流霞等人走了过来,微笑着和她打着招呼。
唐翊看见他们这样,心有所感。
今天第一场考试就是雨试。
也是他们说的,唯二能让他们有机可乘的考试。
也就是说……要开始了吗?
于是唐翊也不动声色地和他们走在一起,低声问道:
“你们准备好了?”
别忘记,她现在已经搭上了和他们一起作弊这条贼船了。
但唐翊一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却令燕霏笑出声来:
“唐翊姑娘,不必如此小心,和寻常谈话一样就好了。”
“诶嘿,第一次干这事有些紧张。”
唐翊挠了挠头,又看了前面的人群,道:
“所以待会儿我该怎么办?”
燕霏微微一笑。
“待会儿考试开始后临源会和冯昭站在一块,他们两人昨日开始就商量好了暗号,临源将答案传给冯昭,冯昭在将答案传给我们。”
然后燕霏又道:
“而且到时候,临源会给我们不同的答案,不然就太明显了。”
燕霏正讲着,一行人就到了考场。
雨试的考场设在登天府边缘,路越走越陡峭,最后两边的院墙消失了,一道冲天巨石斜插在地面之上。
巨石如舌状,越往前越窄,原本底部足以并排站上所有考生,到最边缘就只容一人立足。
燕霏看了下这布局,又道:
“和冯昭去年参加时的布置一样,待会儿我和流霞就在隔他们七尺远的后边,你在最后面,临源传答案给冯昭时,我们三人就负责望风盯梢,流霞顾左,我顾右,然后拜托唐翊姑娘盯着我俩看不见的死角,若有不对立刻咳嗽示警。”
唐翊点点头,然后四人便和她分道扬镳,临源和冯昭到了队伍最前头,流霞和燕霏居中,她则在最后。
考官只有一位,是个白发苍苍,长须垂挂的老人,青衣长袍,扶着根修剪笔直的纤瘦拐杖,站在巨石的最边缘处,远远望见考生来了,便高呼道:
“上前面来!上前面坐着来!”
考生们依言上前,在石头上坐下。
考官的眼睛被皱纹挤成了一条缝,有些艰难地扫了一圈考生们。
“吾乃……渊池。”
然后他吃力地抬了抬手中拐杖,在崖石上敲了三下。
“此为……考题。”
周围突然涌现巨量的雾气,铺天盖地而来,拂过诸考生的身体又转瞬消散不见。
“汝等回答,它方才说了什么……”
渊池再次看看一眼考生们,昏黄的光线从他眼中逸散出来。
“限时一刻钟。”
唐翊一脸懵逼。
刚才发生了什么?考题呢?
她四顾望去,尝试找到和她一样蒙圈的同类,但眼前所见却是一幅幅或恍然大悟,或波澜不惊的面容。
就连那些虚龙们也不觉有疑,各自思索起来。
无可奈何,唐翊只好寄希望于船友们,只见最前面那个青涩的背影正在轻轻晃动,缩着肩膀,楚楚可怜,宛如一只纯洁的小白兔……
大概是在打暗号吧,大概……
唐翊果断无视了临源身边冯昭的小动作,也装出一副认真沉思的模样。
不多时,她的手臂上出现了一缕红痕。
但唐翊并未急着去看,而是默默将衣袖盖在红痕上,眼睛的余光观察了一下前后左右的情况。
没有人注意她这边的情况,渊池也只是作闭眼休憩状,前面的流霞和燕霏也都已经在查看各自的答案了。
然后唐翊就将自己的手臂无声息地收拢到腰间,贴在腹部。
但她没去看。
作弊不好。
而她可是个好人。
“好了......答案写在竹简上......盖戳后便各自离去吧。”
随着渊池再次开口,这场简单的考试便宣告结束,感觉就像考官本人也不耐烦了一样,挥手就要打发他们。
拐杖化作数十张竹简,飞到考生们身前,他们身边也随之升起一团水球,化作笔杆的形状。
考生们纷纷持笔写下自己的答案,然后拿名牌盖上了戳后,开始起身要走。
唐翊也跟着准备离去,但她还未起身就闻前方传来一声令她心惊胆战的暴喝:
“考官大人!我要向您举报,本次考试中有人舞弊!”
唐翊僵硬地转过头,看见了那名猛然站起的考生,他身边的临源正脸色惨白地仰着头看向他。
“舞弊者,就是在下身后那三人!”
冯昭义愤填膺地点了点她、流霞与燕霏。
眼里尽是大义凛然。
三人俱是惊愕不已,就在这时,反倒是流霞最先清醒过来。
“你放屁!”
流霞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冯昭就骂道。
渊池不悦地看了她一眼,瞬间流霞身上就如同被缚上了千斤重担一般,身子一歪就重重地侧向一边,摔在地上。
渊池又看向冯昭询问道:
“可有证据?”
冯昭单膝跪地,朗声说道:
“禀大人,在下曾经学过血术,因此对血气波动尤为敏感,方才后面那三人身上,传来了明显的血气纵横之相,现在时限尚短,她们身上的血术痕迹必然未褪,若是大人前去探查,必能探查出什么。”
燕霏刚把流霞小心地扶起,听见冯昭的话,两人的脸色一瞬间都变得极为难看。
渊池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眼神一动,两个人的衣袖就被掀了起来,露出两道几乎一模一样的红痕,虽然已经有点消退,但还能看出点踪影。
燕霏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流霞甚至已经开始打起摆子。
最终,还是燕霏艰难地开口道:
“大人,可否听在下一言?”
渊池看了她一眼,微微地垂了垂眼帘,示意让她继续说下去。
燕霏吞了口唾沫,然后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地听起来情真意切,开口了:
“我与她情同姐妹,自小就在一起长大,生于山野,自然生活困难,但我们两人从来不离不弃,相互扶持着一路修炼过来,熬过了重重难关,入龙渊时,我俩便义结金兰,约定一生一世都是姐妹,我们手臂上的这痕迹,实是当时我们留下的印记。”
冯昭冷冷地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嘲笑着她的垂死挣扎:
渊池不由分说地将两人的竹简收上来,只见两个相同的字就刻在两张不同的竹简上:
升。
燕霏与流霞也看到了,于是她们的表情又变得灰白了一些。
流霞哆哆嗦嗦地开口做最后的辩解道:
“都说了自小一起长大,答案稍微相似点也没什么吧?”
渊池瞥了她一眼,对方就发出一声弱弱的哀嚎,闭紧了嘴巴。
冯昭讥笑道:
“你们两人情同姐妹,那她呢?”
他指的是唐翊。
“可别告诉我你们是三胎姊妹。”
唐翊看见注意力终于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站了起来,看向渊池,清了下嗓子,开口道:
“渊池大人。”
唐翊注视着渊池,不卑不亢:
“我并没有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