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蟠,东乾龙城。
东乾既是曲蟠的都城,又是龙渊帝都。
东乾里头,居住着的是一代又一代的青龙皇族。
元木宫是皇城,而那些散落城内大大小小的冰宫则是皇族们的住所。
就在这些冰宫中,有这么几座冰宫距离龙王所在的元木宫特别地近,无形之中,彰显着冰宫主人们在龙王心中的地位高低。
距离越近,地位自然也就越高,冰宫中的皇族也更得器重。
就在这几座冰宫之中,有一座与其他的有些不同。
这不同并非体现在冰宫的外表上,而体现于出入冰宫的人员类型上。
其他的冰宫,出入之人无一不是朝堂军署中的龙臣龙将,再次之也是有一技之长的龙族。只有这座冰宫,会时不时的有些普通水族出入。
但是,所有人都对此避而不谈。
毕竟,这宫里面住的可是那位啊......
绕过道道浅蓝冰墙,在这冰宫深处有一个方正殿庭,殿内重重冰层累叠成高椅,散发暗蓝色的光晕。
这是冰宫的内殿,是冰宫主人的私人领域,而冰椅则是内殿的主椅,属于冰宫主人的座位,而这冰宫的主人此刻也正坐在他的主椅上,鸦青色的眼瞳出神地看着手上的一个锦囊,耳朵却在听着他的下属向他汇报对方近日来跌宕起伏的经历。
“如此之后,唐翊阁下便留了那夜叉一条性命,不日,我们也到了南震,送完唐翊阁下入府参考,奴婢便来了曲蟠,从奴婢来时算起,现下唐翊阁下大概已经考完了云试与风试了。”
流萤跪在坚冰之上,垂头向自己面前的青龙十六皇子汇报道。
澜垣听着流萤将唐翊进入龙渊这些天来的情形一件件地娓娓道来,嘴角的笑容也逐渐扩大,最后忍俊不禁道:
“她还是老样子。”
然后,澜垣又看向流萤,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调侃道:
“这些日子,怕是也苦了你吧.....”
流萤神色不变地回答道:
“为主人分担是奴婢的本分。”
只口不答澜垣的话,也没有否认什么。
澜垣又忍不住地浅浅一笑:
“她那人的确,乍看上去很会惹麻烦,很能惹人生气,但和她相处久了,就莫名其妙地......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流萤回忆了一下自己与唐翊相处的短短几周,然后遗憾地发现好像正如澜垣所说的那样,于是再次沉默下来,心情复杂地说道:
“唐翊阁下,与别不同。”
澜垣轻轻将手里的锦囊往天上一抛,又伸手将其抓住,注视着锦囊的眼睛里怀着温柔的暖意:
“她自是不同的。”
室内迎来了一阵短暂的静谧,澜垣斜倚在主座上,专注地看着手上的锦囊,而流萤则是目光稍稍黯淡了些。
“流萤。”
澜垣翻掌将锦囊收了起来,在座位上换了个坐姿,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太阳穴。
“属下在。”
流萤道。
“叫霖去查查那只夜叉的部落,看看最近有没有人去军署签办兵符,然后......”
澜垣的目光很冷,比围绕着他的坚冰还要冷。
“叫鸦羽们盯紧朝中泥鳅们的动向。”
流萤没有抬头,但她的眼神同样地冷了下来。
“是。”
澜垣又重新放松下来,两条长腿悠闲地交叠在一起:
“我之后有段时间都没法出面了,二叔昨日已经来东乾龙城找我了,看样子是自我刚回龙渊便打探到消息了,说过几天就带我去西离城,正好你来了,宫内大小事宜就先由你管着,每隔三日知会我一声情况如何。”
澜垣又想起了什么,继续吩咐道:
“还有她那边.......我拜托人帮忙看顾着,应该暂时不会出什么事,但依她的性格,肯定又会揽事上身,你回头挑个稳重点的去那边帮忙。”
流萤再次点头:
“是。”
澜垣说完,舒了口气,仰头搭在椅背上,悠悠地叹息道:
“这次真是让他们抓住了一个好大的把柄啊......”
流萤的眼珠动了动,似乎想要抬头看一眼澜垣。
但她又马上把目光移回到地面上,嘴里的话也没有说出来,只能暗自发酵,酝酿出苦涩的味道。
....................
唐翊仰躺在登天府为她安排的铺位上,双目盯着天上逐渐变暗的翻涌海底,出神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天一天下来,她就接二连三地经历了与作弊团伙的彼此磋商,两门精神紧绷的考试,外加一场弄得她差点精神分裂的无妄之灾,整整一天都没有放松一下,现在能躺下来了,自然要好好地回顾一下今天自己都经历了些什么。
唐翊的铺位与其说是铺位,倒更像是一片铺了布的空地,头顶上连片瓦都没有,更别提被子这种东西了。
不过她的铺位是这样,其他人的铺位也没好到哪里去。
所有的考生都被统一安排到了之前的那个院落内休息,除了地上铺了对应人数的布单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不论真龙虚龙都一样。
而那些真龙也没说什么抱怨的话,只是纷纷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有的****,有的蜷缩一团,睡姿各异。
至于虚龙,则是一个个地都在养精蓄锐,等待着明天的两门考试。
看样子只有唐翊一个人在回顾今天发生的一切。
在考完云试后,她便和考生们一起到了风试的考场。
比起云试时的闲逸,风试就显得严肃多了,就连一主一次两位考官都长着相同的苦瓜脸,正襟危坐地像尊佛像。
风试不像云试只有一个考题,而是由三大卷组成,一卷谓民,一卷谓臣,一卷谓君,要求考生们各选一份作答。
民卷最为简单,得分最少,君卷最难,得分也最高,而臣卷的程度则是居中,不高也不低,不难也不易。
同样,考试开始真龙们还是奋笔疾书,不会做的人还是不会做,作弊五人组的成员们和上场的表现也没什么两样。
唐翊自己则是想了一会儿,然后选了民卷。
她从以前到现在就是个小老百姓,就别勉为其难去挑战自我了。
但是唐翊的余光却好像隐隐扫到,作弊五人组中,有两个人似乎选了和她不同的卷题。
民卷的题目还算简单,只考了几个龙族的基本律令,以及历代龙王的丰功伟业,还有几个龙渊内有名人物的小传,凭借着流萤之前给她做的考前冲刺,唐翊半蒙半猜地还是把题给答完了。
考完风试,考官也不像汀慕和皑皑一样急着收卷,而是慢悠悠地等待所有人都住笔,才叫考生们盖戳交卷。
于是今天的最后一场考试总算是在平和中结束了。
唐翊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然后将那些自己尚且不清楚的部分扫落到记忆的角落里,将其中的一段从混沌的思维碎片提出来。
是潮廉在震惊之下对她说的那句话:
你究竟是怎么从迷障中脱身而出的?
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就能从从古至今都无人能破的迷障中摆脱?
当时的潮廉很明显是失去了理智,但他说的话却很可能是真的,于是令唐翊也跟着思考起来了。
她脱离迷障的方式并不如她对三名监察官说的那样随便,只是因为她以前早就有过类似的经历,于是第二次便容易许多了。
如果说心魔是自己执念与欲望的化身,那么迷障……是不是就是内心深处……那个无法磨灭的弱点呢?
唐翊想着,
从迷障的性质特点上来看,她这个猜测倒也有几分道理。
那么这个世界的人之所以没办法打破迷障,又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有法术等超自然力量的出现,导致内心的弱点变得难以克服了吗?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法术的确拥有很强的力量,甚至大到可以影响社会架构,光就龙渊看来,在掌握了强大力量的龙族面前,其他种族的一切反抗都可以说是螳臂当车,阶级血统的概念只会日益加深。
在这种情况下,不论压迫方或是被压迫方,都应该很难会去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吧……
没有自省,何来解脱?
幸好目前看来这些法术对心理似乎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不然情况就更复杂了。
唐翊结束了每天例行的胡思乱想,翻了个身准备睡觉。
这时她耳边传来了细碎的说话声。
“炆大哥,消消气吧,明天还有两门要考呢……”
是白天看见的那名真龙少女,正在柔声安慰脸色阴沉的泽炆。
但她的话很明显没起到什么作用,泽炆死死地攥紧了拳头。
那个黄衫少年也走了过来,脸上跟锅底一样黑。
“婉儿你就别劝了,泽炆现在正烦心呢,让他静静就好。”
那叫婉儿的少女看了一眼黄衫少年,自己也是叹了口气:
“也是,听说在这登天府中,不论你身世几何,那些教习只看中你的实力,若不称了他们的意,又没什么实力的话,便拐弯抹角地收拾你,泽炆大哥……估计是哪里惹到那个汀慕了。”
黄衫少年跟着赞同地点了点头,但还是颇为惊叹地道:
“只是我们也没想到,那个汀慕居然敢对真龙施惑心术……不然,泽炆也不至于会苦撑不退。”
泽炆的脸在黑暗中隐约地扭曲起来,咬牙切齿地从他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汀慕……我跟你势不两立!”
唐翊则是郁闷地捂住了耳朵。
搞毛线啊……情况真的更复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