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翊沿着走道一路小跑向前,右手抓着名牌,时不时就看一眼,以确保自己没有偏离路线。
从地图上看,自己离考场不算太远,只要在走上那么十几分钟估摸着也就到了。
云试主要考核的是文辞才笔,换而言之就是你肚子里的墨水,唐翊从以前就不觉得自己是个文艺的人,对这门也没法多重视,她现在想的是别的东西。
之前在院子里看了那么久的地图她也不是没看出点名堂来的,从地图上的简略缩影以及目前她经过的路程进行换算,这登天府的地盘的确是蛮大的,但是却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和她之前来时的那条路,以及那片湖水是相吻合的。
所以她进来时到底是走的哪条路呢?
唐翊一方面猜测这是不是登天府里面特有的什么法术,亦或是有人在暗中地对她施法,让她走过那条无人过道,进了那个无人院落。
莫非这是对虚龙的特殊考核吗?
唐翊一边猜想着一边走。
“嘤~~~呀~~~~~”
就在这时,柔媚的嗓音忽然间从前面不远处飘来,宛如深谷黄鹂,婉转空幽,又饱含哀怨。
不知从何时开始,两排仕女排列过道两侧,罗裳半松半紧,拖曳直下,铺陈开来,俱是颜色各异,梳着高发髻,簪着玛瑙玉簪,耳边佩一个花盏银饰,垂下几缕珠圆玉润的流苏。
见有人来,一个个美人回眸浅视,倏忽间又将目光藏了回去,身子却慢吞吞地动了起来,舒腰展翼,犹如一条条美女蛇一般,极尽慵懒妩媚之色。
看得唐翊直接蒙圈。
咋回事?去考个试都有人夹道欢迎吗?
紧接着,那一个个美仕女便从路边移步至中间来,排成了一列,水袖摇摇晃晃地朝着唐翊走了过来。
唐翊则是察觉到了不对,当机立断就后退撤走,谁知那些女子动作随显得懒散,速度却是极快,转眼间就到了唐翊跟前,然后又重新分成两队,从她左右包绕过去,将她围在了中间。
然后她们就静止下来,像是变成了一尊栩栩如生的偶人,原本只是白皙的肌肤变成了器物的质感,眼里也没了神韵。
唐翊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的地面也跟着消失掉了,身体一轻,就像飘在了空中一般。
眼前旋转的视野中只有那一张张女人脸越发地清晰,原本各具风情的面容在此刻看上去就像是同一个人一样,而且在唐翊的视野中不断地扩大,特别是她们脸上那勾起的唇,像是一条漆黑的弯线一样。
然后唐翊就重新落回地面,周围不再是过道,而是两条纵横交叉的路口。
她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心,周围的路上全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唐翊更加蒙圈了。
这到底是咋回事情?!
唐翊在这边蒙圈,另一边的院落内,溪简笙却是颇为讥讽地看着潮廉道:
“就为了一条虚龙,居然还用了九女图,你也是够拼的了。”
潮廉同样看着对方,挑衅地冲他笑了笑:
“怎么?怕你的那点小伎俩被我拆穿吗?”
溪简笙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可不像你,面上是光鲜,里子却小肚鸡肠,为了些鸡毛蒜皮的恩怨斤斤计较。”
被溪简笙嘲讽的潮廉脸上明显又多添了三分怒意,但依旧还是维持着自己的仪态,施施然地拂袖,空中一扇平滑的镜面瞬间下降至他面前,潮廉轻轻伸手,在镜面上弹指一敲,镜面便溅起圈圈涟漪,镜面之中的画面也更加地清晰了。
“我小肚鸡肠?明明就是你做贼心虚!你看看这虚龙迟钝懵懂的样子!面对如此明显的怪异居然逃都不知道逃,生生中了我的法术,你们说!像这类考生,我怎能不怀疑她是有人提点才通过的心试?”
那镜中画面正是唐翊被九女围住的景象,见此,溪简笙也沉下脸色来,与潮廉对峙道:
“或许是她从未经历过此等阵仗,以为是正常的才会迟迟不退,又或许,她本就是脾性豁达,胆量远超旁人,这也可以解释她为何不惧心火焚烧。”
潮廉听到溪简笙的话之前就是满面怒容,听完之后脸上怒意未退,又多了几分嘲讽的冷意。
“听听!听听!这就是咱们的溪大人说的话!”
说着,潮廉大步上前,身子随之欺近溪简笙,阴恻恻地道:
“这就是咱们铁骨铮铮的溪简笙大人说出来的话,可真是大公无私,一视同仁啊......”
“你!”
溪简笙怒喝出声,同时死死地揪住了潮廉的衣襟,眼睛瞪得赤红。
潮廉却突然地怔住了。
他的印象中,溪简笙是个绝对理性的人,甚至有时都可以说是死板僵硬了。
他也不是没有挑衅过对方,正相反,他挑衅过很多次,毕竟不论是站在真龙虚龙这个层面,还是黄龙本身的立场这个层面,他与溪简笙都是绝对的水火不容。
但正如那句老话讲的,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
潮廉很清楚,如果只是他的挑衅之言,溪简笙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反应的,除非......
潮廉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这家伙不会真干了些什么吧......
“哎呀,你们又在那儿打情骂俏了?”
他们顶头上司的声音此刻十分管用地化解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潮廉和溪简笙同时后退一步,再次默契十足地冲着澜拾吼道:
“叫你别用那种让人误会的词!”
澜拾举手投降:
“好好好!我不说还不行吗?不过小廉啊,你不得看着那丫头的情况吗?她现在可已经是第三次尝试着把自己给烧了。”
潮廉猛地一惊,急忙看向镜中显示的画面,连那句小廉也没来得及管。
只见镜中那女子正摆出了助跑的姿势,然后飞快地向前冲刺,身体一跃而起,就要跳进一条路上的火里去,然后就见她身形一转,踩在了一旁的墙面,避开了跳动的火焰,腿部发力,又跳到对面的墙上,这样来来回回地向前进了好几米。
地上的火焰也同样不甘示弱地沿着墙蔓延而上,唐翊见前面的墙壁被火舌给占据了,灵活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又重新跳回去了。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唐翊转了转自己的脚脖子,盯着眼前的火焰喃喃自语。
先前她莫名地就到了这地方来,四面八方都是火,她便有所预感,猜到自己是中了别人的暗算了。
虽然不知何人敢在登天府里面暗算一个新入府的考生,但唐翊也没心急,而是先大声地嚷嚷了几句,发现无人回应,才开始自己尝试着逃脱目前的困境。
首先她想到的便是绕路,火焰只在四面的路上燃烧,她只要不走大路就行了。
于是她便跟只猫一样地跳上墙角,打算越过墙去穿庭而过。
谁知她刚跳上墙,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摇摇晃晃地差点跌了下去。
墙外尽是虚无的空白,就像是制造出这环境的人还没想好要给墙外面添置些什么景色好。
于是自然跳墙这条路就不能走了。
随后唐翊便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幻境之中,所见所闻都只不过是虚幻而已,旋即好奇地拿手试探性地靠近了火焰一点。
然后她的手就烧起来了。
奇怪的是,她的鳞片居然没有起到半点作用,任由那火烧灼着她的手。她立即把手上的火扑灭,但也还是留下了艳红的伤痕。
看来不管这是不是幻境,这火对她是有杀伤作用的。
明白了这点,唐翊又开始下一步,用自己的御火术尝试着控制这些火焰,只可惜最终仍是无功而返,这些火根本就不受她的调遣。
直到刚才唐翊已经采取了很多种方式逃脱了,只可惜那火仿佛生有灵性,不论她如何逃都能想到法子围追堵截,将她重新逼回路口中央去。
这时候唐翊才叹息起自己用不了法术的苦。
早知道把御水术重新掌握了该多好啊,至少就能给自己开张盾过去了。
唐翊如是想道。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仿佛就如同上苍听见了她心里的话一般,四面的火焰缓缓地平息下去了,墙上开始变得湿漉漉的,远处的过道传来轰隆的巨大响声。
火焰消失了。
然后变成了一些新的东西。
在唐翊的视野中,四道深蓝的潮汐正沿着道路向她迎面扑来。
然后她这次根本连反应都做不到,就被水淹没在最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