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翊的东行仍旧继续。
只是整整一个多月,澜垣都没有和她有半点交流,两人就这样闷头赶路。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唐翊的错觉,她总感觉澜垣在掩藏些什么东西,是硬提着一口气在往前赶。
之前澜垣的种种作态,无一不在提醒她:
自己跟着的这个“主子”,水很深啊......
不过不管对方水深还是水浅,反正敌不动我不动......
唐翊十分光棍地想。
于是她越走反而越轻松,走了这么久,她过去想做的事都做过了,现在就连天劫似乎都没那么令人恐慌了。
唐翊甚至愉悦地哼起小曲来。
反观澜垣那厢,情况就不怎么好了。
唐翊并不知道,她的感觉其实是正确的,澜垣的确是有所隐瞒,也的确是硬撑着在往前赶路。
早在与黑蛟的对战之中,他就已经受了重伤,再后来,为了提防唐翊反戈,他只好一直伪装做自己没受半分影响的模样。再之后的旅途中他也在暗中恢复自己的灵力,直到毒林,他已经多少恢复了一些力量,结果又因为卷入了鸟蛇之战,以及那道失控的雷霆,造成他的灵力进一步亏损。
事实上,如果他的灵力完好,哪怕只是七成,他都没有必要大费周章替那些毒蛇妖出战来换取自己要的血术,直接从蛇妖长老那里抢就好。
只可惜,血术对他的诱惑还是太大了,令他不惜冒着巨大的危险也要替毒蛇妖作战。甚至之后还被那群鸟妖给伤上加伤,以至于神志不稳,释放了那道荒雷。
现在的他,已经如枯黄秋叶,在风中摇摇欲坠。
若不是有身后那个蛇妖在,他恐怕已经倒下去了。
现在的他,绝对收拾不了她,万一她暴起发难,他除了任人鱼肉外别无他法。
澜垣不禁在心里自嘲地苦笑。
早知如此,就不该教她,也是,他那时可没料到自己会落到这幅田地。
思虑至此,澜垣的心神又是一阵晃荡,御风而行的本能也收到了些许干扰,澜垣身子一歪,差点一头撞上旁边的树木。
“小心看路啊!”
澜垣急忙调整了身形,扭脸看向刚才出声提醒的唐翊,眼神如同寒冰,却莫名让唐翊觉得有点外强中干。
在澜垣的威严瞪视之下,唐翊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个面圣进谏的钦差大臣,而她面对的,是传说中的夏桀商纣。
但唐翊还是把话说了出口:
“那啥......殿下你要是累了,不如休息一阵,再继续赶路吧......”
澜垣什么也没说,直接无视了唐翊,继续往前飘。
唐翊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默默念叨了一句死要面子活受罪,也跟了上去。
不过两个人都不说的这种情况下,一路却是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唐翊觉得很正常,毕竟不能唠嗑了,不就只能赶路咯?
夜幕低垂,时间已至深夜。
澜垣的速度也终于慢了下来,最终,在气喘吁吁的唐翊的注视下,澜垣停住了。
“我勒个......亲姑啊,感觉刚做完全套铁人三项一样......”
澜垣没有因为唐翊的话做任何反应,木头一样地站在原地。
一阵微风吹过,澜垣的身体晃动了一下,然后忽的一下左右摇晃起来,最后扑通倒地。唐翊吃了一惊,快步向前:
“喂!澜垣!你怎么……了?”
唐翊冲出去的同时眼睁睁地看见倒地的澜垣身形迅速缩水,他身上的衣服也跟着一起变了形状,原本宽松的锦缎化成贴身的紫色硬鳞。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澜垣的身形就也跟着发生了变化,人类的形状消失了,重新变回了龙形,只不过现在澜垣的龙形格外地娇小,只有手臂长度,若是除去龙角龙爪,就像是普通的小蛇一样。
唐翊张着嘴看完了这出大变活龙,才疑惑地走近前去,道:
“殿下?殿下?还醒着吗?殿下?”
澜垣的眼睛闭合着,没有回答,不省人事。
唐翊蹲下身来,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将瘫软的微缩紫龙从地上托起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既然都撑不住了还逞强做什么?”
说完,唐翊左顾右盼,在一个避风处坐了下来,闭上眼,静静等待澜垣的苏醒。
没办法,她不认识路。
.........
澜垣醒来时有短短的一瞬间久违的产生了赖床的懒惰想法,但马上他就一个激灵。
他在哪儿?!他居然睡着了?完了!他大意了!没想到他的身体居然已经虚弱成那个样子了。
澜垣焦急地左顾右盼,遗憾地发现自己已经化成了幼龙的形态。
看来这次比他想得还严重。
“醒了?”
澜垣警觉地看向来人。
唐翊撇了撇嘴,道:
“拜托,不用这么草木皆兵吧,我不过去做早饭了啊。”
早饭......
澜垣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是有点懵。
直到唐翊把手上的烤肉递过来时,他还是懵的。
烤的些微焦熏的野猪肉被放在碧绿的宽大树叶上,阳光烙下金色的痕迹,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乘着热气持续不断地飘散开来。
她还有这手艺?
澜垣表示很吃惊,但同时他一动也没动,依旧警惕地盯着烤肉。
唐翊看了他半天,最后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拜托,我要是想给你下毒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劳烦您先收起您那没啥用的警惕心,把早饭先吃了再说好吧?”
澜垣的目光从烤肉上面移开,看向唐翊,在对方的脸上,他并没有看见什么波澜起伏或是伪装的痕迹。
一如他之前对她每一次的审视一样。
她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请问你到底吃不吃啊?”
唐翊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澜垣听她声音也颇感无奈,最后还是囫囵地咽下去了一块烤肉。
等到澜垣把烤肉全都吃完后,唐翊才开始继续说道:
“好了,吃完啦就得赶路了,你已经晕了快两天了,也不能怪我说你,撑不住就撑不住嘛,直说不可以吗?这么小心谨慎地提防我有意思吗?”
当唐翊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澜垣的第一反应是愣住了。
“我知道,你肯定是觉得我深不可测,但大哥,哪个女人不是深不可测的?”
澜垣继续蒙圈。
“好吧,我承认,我的某些行为....嗯...可能是很多行为在你看来都不大正常,但,我也有我的秘密,不是吗?”
唐翊说到这里时澜垣就已经回过神来了,但他并没有做什么反应,只是眼神晦朔不明地看着唐翊,仿佛能在她脸上盯出一朵花来一样。
看见澜垣这样的神情,唐翊心里地十分无奈,站直了身体,面对澜垣开口道:
“所以,为了打消你的一部分警惕,我决定,还是要告诉你一些事。”
澜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小小的震惊,或许是在惊讶唐翊这洒脱的态度,但转瞬就被更加厚重的猜疑所覆盖:
“我为什么要信?你说的就是真话吗?只怕是你的另一个谎言罢。”
唐翊揪着自己的头发,表情有些纠结,似乎在组织自己的用词。
“嗯......怎么说呢,你信不信我也的确管不着,但我该说的还是得说,不论如何,我只希望你明白一点,我对你毫无恶意,更不会趁你虚弱的时候火上浇油,无论如何,你对我多一点信任,之后的路也会好走一点,不是吗?”
唐翊说完后,澜垣沉默了下来,似乎正在认真地思考一样,但还没过几秒,他就盘身而起,道:
“好,你说吧,关于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