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葱一般的手指迅速地翻转着书页,池玉迢一目十行地扫视着每一页所记录的年份。
他们相遇的第二年,战事平息,先帝重整京内,人手不足,于是下召,对一批守丧以及告老还乡的官员夺情起复,顾子青的父亲也是其中一员,于是顾子青不得不跟她分别,随着父亲回京。
而来年,迎春花刚开的时候,先帝在位几十年中,一场最大腥风血雨席卷了京师和整个盛朝,史称‘庚午谋逆’或者‘二藩谋逆’。
这里的‘二藩’,指的就是先帝的两位弟弟,景王和封王。
先帝登基的时候已经二十有八,底下年长的弟弟们业已成人,有的甚至连儿子都有了好几个,又怎么可能对那个代表至高权力和荣华富贵的椅子没有点想法。
不过当时世道太稳,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兴风作浪的借口,加上他们多年在京,又被看得严紧,手头一点合用的人手都没有,天地人和是哪一点都没占,只得暂时熄了这个念头。
先帝并没有同胞弟兄,于是一道圣旨,给所有年满十四的皇子都冠了一个不痛不痒的藩王名号,发配到各处偏远的穷山恶水,让这些在京师里作威作福惯了的王爷们,也去体验体验民生的疾苦。
处理好了内忧,先帝就开始着手对付外患。
他的雄心壮志,是要彻底清扫关外那群,已经将盛朝的边境当做自家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烧杀抢掠,无恶不做,将所到之处化作人间炼狱的夷氏。
整整二十五年的战火,虽然的确‘烧死’了夷氏,却也耗尽了国库和内帑。
到战争后期,民心浮动,朝野动荡,甚至连文武百官的月奉都要拖延发放,这给了诸藩王中,唯二野心未死的景王和封王,收买京官,窥视先帝举动的机会。
后来见战事平息,明白再不动手,等先帝整顿好了京内,便再也没有问鼎机会的景王和封王,便立刻调动起了京中积蓄已久的力量,
只可惜他们离京太久,又太过心急,也许,只是单纯的命不好,气运差了点,那年春天,一个被收买的武官被人灌了几杯黄汤,当着酒宴上数位同僚以及主家特意请来的士林文人,失口将景王和封王的谋划说了出来。
二十六年的准备,一朝倾覆,景王是在悄悄赶往京师的路上,被官兵认出,当场扣起来的,封王得了景王已经被抓的消息,夜里便带着全家老小在家中悬了梁。
可先帝的怒火却并未因两个弟弟的死而到此结束,于是,所有牵扯其中的文武百官全家抄斩,胆敢为景王和封王笼络他人,私下购买粮食军备者,九族连诛,一时,朝中竟有泰半官职集体空悬。
直到‘二藩谋逆’案发的那年秋天,她才从他人口中偶然得知,顾家因有姻亲为景王私囤粮食,也一并算在了应当连诛的九族之中。皇帝雷霆盛怒下,连秋后问斩都等不及,顾家于三个月前的盛夏时节,就已经阖家被推往了菜市口,百来颗脑袋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用就都落了地,其中,也包括那个她心心念念了一年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