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潇也无力的垂下肩膀。
他是晚辈,不可妄议长辈。
但心中也不由愤愤,大伯父对飞羽阿兄未免太过凉薄无情了。
他就不信,大伯父不知道飞羽阿兄被拐与他那新妇脱不了关系。
可大伯父就跟被瞎了眼,蒙了心似的,那毒妇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好了,别多想,眼下紧要的是,飞羽新妇能平安生产。”
楚琮担忧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心中颇为后悔,他们此次来的确实匆忙。
原想着离生产还有一个多月,他们想将飞羽夫妻两接到安阳城他们置办好的宅子里。
因此,这回并没有带太多东西。
没想到,飞羽他新妇竟然早产了。
他们准备好的稳婆和医者又都留在了城中宅子里。
这才一时麻爪,飞羽只能临时就近去请稳婆。
屋内亮起灯火,将楚琮从沉思中拉回神。
他这才发现,黑沉沉的乌云已经压到头顶。
光线迅速暗下来,仿若黑夜。
他担忧的看向门外,但愿飞羽能在下雨前将稳婆接来。
远处,农田里已经看不见一个人影。
早在黑云压上来的时候,农人们就已经早早归家,欢喜的等着这场期待已久的春雨。
呼啸怒号的春风掀起地上的尘土和枯草,在山中无人的小路上打着旋儿,尽情撒欢。
突然,小路尽头出现一个奇怪的人影,高大又奇形怪状,夜色中仿若鬼魅。
待那人影走近,才发现是个如熊般高大的男子扛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
男子一脸络腮胡,身上裹着厚厚的羊皮袄,头上还带着一顶毛茸茸的棕色貂皮帽。
夜色中看不清脸,露出的一双虎目微微泛红,透着显而易见的焦灼。
男子脚步奇快,不过一会儿就消失在小路的另一头。
风儿似乎有些好奇,追在他的身后,拐过一个弯,就见一座木屋孤零零的建在大山脚下。
木屋院门大开,两个穿着羊皮大袄,头戴貂皮帽的男子正在门口不断转圈,时不时的踮脚张望。
见到男子的身影,忙迎了上去。
楚琮急得声音都劈叉了:“可算回来了,快,快将人送进去。”
高大男子点点头,走到产房门口,将肩膀上的老妪放了下来。
老妪一路被抗在肩膀上,晃的那叫一个头晕眼花。
双脚刚沾地面,就一头向旁边栽去。
高大男子赶忙扶住,着急道:“刘婆,你没事吧?”
这关头,她可不能有事啊!
刘婆缓了口气,带头脑清晰了,才自己站直身子,没好气道:“死不了,有热水和烈酒吗?”
“有有有,生产所需一切都已经送进去了。”楚琮赶紧凑过来道。
刘婆满意的点点头,又吩咐道:“家里有精面吗?去给产妇下晚热汤饼,别吝啬,家里有什么好东西,肉啊、蛋啊、糖啊的都备上。”
还是楚琮:“都有,都有,之前飞羽新妇已经吃下一碗汤饼了了。”
刘婆有些微诧异,这家人看着一家莽汉,没想到对妇人生产之事倒还有些了解。
天色昏暗,她并没有看见四散着守在院墙跟的那些部曲。
因此以为只有这三个汉子。
“那行了,你们在外面等着抱孩子吧!”
刘婆自信的推门进了产房。
留下三个男人眼巴巴的盯着产房门。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三人不自觉的开始互相绕着转圈圈,就像拉磨的毛驴。
刘婆一进门,就被门里的情形吓了一跳。
她知道里面应该有人在照顾产妇。
但也只以为是产妇家中的女性长辈。
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一个贵妇人和一众婢女。
贵妇人一见她,也来不及寒暄,满脸着急的上前拉住她的手,往床边走去:“刘婆,你快看看,药娘现在什么情况?”
床上的女子满头满脸的汗,一双细眉紧紧的蹙在一起,显然是痛极。
偏偏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
刘婆见状,也暂时压下心中惊诧。
利落的洗手,又在烈酒中沾了沾,才去查看产妇的状况。
贵妇人见她一系列动作,安安点了点头,还算有些章法。
“陈娘子痛你就喊出来,别老咬嘴唇......算了,这位夫人,麻烦找块干净的布塞到她嘴里,防止她咬伤自己。”
“好好好。”
贵妇人连应几声,便让一个婢女去她们马车上取带来的布料。
婢女很快回来,手上捧着一匹素色锦缎。
贵妇人眼睛眨也不眨,拿着剪刀上手就剪。
刘婆被吓了一跳,不过倒也没太过惊惶。
她接生手艺精湛,给城中不少贵人接生过。
所以也是见识过不少场面的。
只是惊诧,不知这等贵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小山村。
不过,她也没时间多想,回头继续查看产妇状况。
宫口还未全开,可她这肚子却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般想着, 她伸手触摸上产妇高耸的肚子。
摸了几下,她脸色顿时大变。
这都快生产了,胎儿竟然还是坐胎!
“胎位不对,我得给陈娘子转胎。陈娘子且忍忍。这位夫人还请派几个人压住陈娘子,防止她乱动......”
刘婆指挥着婢女们压手的压手,压脚的压脚。
一切就绪后,她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的开始转胎。
“啊!”
“啊!”
“啊.....”
女人的痛呼骤然从屋子里传来,接着便像打开了什么口子,撕心裂肺的痛呼声连绵不断的传来。
女人第一次痛呼的时候,高大男子偌大的身子打了个哆嗦,拔腿就想往产房冲,被一老一少两个男子牢牢拉住了。
楚琮沉声训斥:“飞羽,冷静点。你现在进去也帮不上忙,还会惊着药娘和稳婆。”
楚潇也出声安慰:“是啊,飞羽阿兄,你不是说,刘婆是方圆十里最好的稳婆,经她手的孩子少有出事的吗?有她在,阿嫂和小侄子肯定会没事的。”
楚鸿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干涩道:“叔父、飞轩,我知晓,只是,心中总是难安......”
这种不安,跟母亲离去时是那么相似,让他的心脏死死揪着,生疼生疼。
他不知道,这次上天又想带走谁。
甚至是想都不敢想一下。
年长男子重重拍了怕他的肩膀,坚定道:“有楚氏列祖列宗保佑,药娘和孩子必会无事!”
他的坚定似乎带给了楚鸿一些力量,让他眸中的仓皇之色褪去不少。
然而,就在此时,产房的门猛然被里面的人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