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自己变得可有可无,最终沦落到被赶出去地步的卢西弗,开始拼了小命地抢着帮劳伦斯干活。
即使一开始,还会被劳伦斯吹胡子瞪眼所吓跑,等到后来发现对方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后,卢西弗抢活就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有时候甚至还会朝对方得意的一笑,颇有些孩子式的调皮。
因为从来没接触过这种类型的熊孩子,直接导致这些日子以来,劳伦斯感觉自己老了十几岁。
如果卢西弗有什么不当的举动还好说,偏偏人家只是抢着干活,还是一片好心,而且大部分做得还不差。
想到这里,他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于是没几日,在这样极度热切的互动下,劳伦斯和卢西弗很快已经融洽得像一对真正的祖孙一样。
午后的花园,米歇尔拿着茶杯,伴随着劳伦斯的咆哮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从他眼前风一样的挂过去。
“臭小子,你是不是把我养的花拔了!”
“没有啊!我只是拔了几根野草而已啊!”
“那就是我养的花啊!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没错,只有亲祖孙才会这样喊打喊杀的。
米歇尔揉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又从桌上拿了果汁抿了一口。
从今天一早睡醒,他的右手从肩膀开始到指尖,已经彻底没知觉了,但是同样的,双脚也回复的差不多了,但是因为坐惯了轮椅,还是让安比里奥推他到的花园晒太阳。
看着劳伦斯揪着卢西弗的耳朵,喋喋叨叨训个不停,米歇尔有些出神,算起来,这样平静简单,又满是生活气息的日子,他有多久没有好好过过一天了?
毛绒绒的披肩落在肩膀上,手上的杯子被一只大手拿走。
“冷了,我给你去换热的来。”
声音里满是不赞同,也有着显然易见的关心。
“安比里奥,我想过了,以后在外面,我怕是只能坐一辈子轮椅了。”
没有问为什么,离去的脚步声只是顿了一顿,又渐渐往远处而去。
“好,我推你一辈子。”
米歇尔咧开嘴,兀自笑得开心,眼眶却微微泛红。
没错,他不是一辈子不会走,还可能会瞎,手也会出问题,但是瞎和手,都可以掩饰过去,腿不行。
如果今天自己坐轮椅出去,明天又走着出去,过些日子又坐上了轮椅,别人会怎么想?
他不想把‘米歇尔’变成疯子,却也没办法和别人解释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格蕾娜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除非在不良于行的时候,他能够拒绝一切外出的活动,但是眼疾或者手上的问题,在外出的时候,同样会为自己带来困境。
而且他也不能保证,真的不会出现什么逼不得已的情况,以及必须要自己立刻出去解决的问题。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一劳永逸,那就是将自己腿上的这个问题,在外人眼里,变成永久的毛病。
这也就代表,只要出门,自己就必须坐上轮椅。
这个决定,米歇尔做得不轻松,因为要尽职尽责地扮演好一个残疾人士,很多地方需要注意,同时,很多地方会变得不方便,比如上下马车,就必须要有人把他抱上抱下的。
安比里奥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自己,但是米歇尔无法确定,他是否会为一句‘喜欢’,就愿意像个仆人一样,鞍前马后的照顾一位残疾人士......
说到底,米歇尔对自己毫无信心,也对安比里奥毫无信心。
很快,熟悉的脚步声又从远处回来了,接着,一杯还蒸腾着袅袅雾气的果汁,就放到了米歇尔手心里。
安比里奥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有一个小小的力道拽住了自己,像是被树枝勾住了一样。
他愣了一愣,发现是米歇尔正拉着他的袖子。
安比里奥弯下腰探过身,刚准备开口问为什么,就觉得眼前银光一闪,然后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蹭过自己脸上。
等他回过神,身前的轮椅中早就空无一人,只剩了一根淡灰色的披肩挂在轮椅的扶手上,晃晃悠悠、摇摇欲坠的模样。
『恩......刚才发生了什么?』
安比里奥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应该是一头雾水的,不知不觉地,他又笑了起来。
可事实上,安比里奥连自己在笑什么都不明白,就这样傻傻的,露出八颗雪白的大牙齿。
一老一小躲在墙角,眼睁睁瞧着眼前这一幕的发生。
“大公阁下居然喜欢那个大笨熊?”
卢西弗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灵魂的模样,然后脑袋上就狠狠挨了一记。
“说什么呢,赶紧去把我的花找出来再种上!”
卢西弗吃痛地捂着脑袋,小声嘀咕。
“就算现在种上也活不了了......”
在劳伦斯反应过来再狠狠敲他一记之前,卢西弗撒丫子就跑,眨眼就跑没影了。
“这臭小子!”
劳伦斯从鼻子里狠狠出了一口气,看着那个依旧傻不愣登站在原地只知道笑的熊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轻轻地叹了一声。
......
希斯特猛地一跳,又‘咚’地一声砸回了桌面,因为砸得太厉害,脚一时震麻了,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后蹬了蹬长满了毛的雪白后腿。
因为受惊,希斯特后背上的毛都炸了起来,整个身体像是膨大了一倍。
“你说,大公阁下好像亲了你一下?”
安比里奥捂着脸,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忧郁,一会儿迷茫,不像是被人亲了,倒像是被人打傻了。
希斯特看着安比里奥这个表现,渐渐冷静下来,毛也塌了下去。
“二哥,你该不会是刚睡醒,还是在外面吃了什么有毒的果子。”
被自己机灵的弟弟一问,安比里奥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连对自己是不是真得被人亲了,都产生了疑问。
“我不是刚睡醒......果子好像,好像也没有吃......”
希斯特的小鼻子耸了耸,一个他自认为绝妙的主意浮现在脑海。
“如果大公阁下真得‘主动’亲了你,那代表他肯定也喜欢你。”
“不如二哥你正经示爱试试。”
“就算被拒绝了也没事,反正也习惯了......”
并没有将希斯特最后一句话听进去,只听到正经示爱,安比里奥就双眼一亮,转头冲了出去。
『总觉得二哥还是会把这次的事搞砸的......算了,还是先躲起来吧......』
希斯特一蹬桌子,眨眼就跳进了花坛里。
......
梵林内的斗技场,建筑整体上都十分类似罗马斗兽场,从外观上看起来正圆形的建筑,俯瞰时却是椭圆的。
外侧的围墙共分为四层,上面有无数门洞,内侧却是阶梯型的看台,从上至下,包括最顶层的站台,共可容纳几万人入座。
斗技大会是一年一度举办的,时间一般都定于春夏交替的时间,但是每周会进行一场小型的斗技比赛,五天的时间用来报名,剩余两天的时间用来进行赛事,也算是生活在梵林的人们平时难得的娱乐活动。
比赛一般分为竞技比、擂台战和死斗。
竞技比,指选手一对一进行单纯魔法或者单纯武技的交流,又称魔比或者武比。规则很简单,不允许出人命,也不允许同时使用魔法和武技。
擂台战,顾名思义,挑战者与被挑战者在限制区域内进行比赛。
是否可以使用魔法或者武技由擂主决定,所有身处斗技场上的人,包括其他赛事的参赛者以及看台上的观众,都可以挑战擂主。只要有一方投降,或者被逼出限制区域外,就算胜负已分。
比赛直到再无人敢挑战擂台上的胜者为止就算结束,同样也不允许出人命。
死斗则稍稍有些不同,一般来说死斗双方都是各自提前决定好的对手,不存在由斗技场的工作人员随机安排的状况。
比赛一旦开始,不死不休,除了不能借助场外的援手,一切方法百无禁忌。
‘只有活着的人才是唯一的胜者’,这点是死斗唯一的信条。
原本擂台战还有多人混战,但是因为战局混乱无法控制,导致参赛人员经常出现死亡,于是被取消。
今天的斗技场内,正传来如雷鸣般的欢呼声、喝彩声,无数观众正在为了赛场上比赛的双方进行加油。
米歇尔坐在看台上,颇有些兴致地看向下方场地中央的擂台,上面有两个光着半身的汉子正在进行纯粹的肉体搏击,不使用武技,也不使用魔法,单纯的力量比拼,有些像现代的自由散打。
今天安比里奥突然说要带他来看什么斗技比赛,一直以来出门都是为了做‘正事’的米歇尔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就算再怎么宅,毕竟这个时间没有电脑和手机,书也总会有看完的一天,出来看看就当散心了。
在斗技场,除了为平民提供的开放式大看台以外,还有十几间单独的小包厢供贵族和有特殊要求的客人使用。
斗技大会进行的那段时间,这十几个小包厢根本供不应求,一般都是由好几个大贵族凑在一起,才能勉强挤到一间,一些小贵族根本只能到看台上去和平民抢位子。
幸好最接近斗技场的两排看台和上面的看台间隔较大,勉强也能供那些贵族以及他们出行携带的护卫坐下。
不过今天不是斗技大会,只是普通的斗技比赛,所以包厢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富裕的。
一位是拥有‘圣剑’之称以及十元老地位的大公,一位是上一届的全国最强者,两人要一个包厢根本不在话下,而且米歇尔如今身体上‘十分不便’,也根本不想和别人去挤外面大看台的位置。
谁知道安比里奥把他推到这里后,就说自己忘记拿东西了,扔下米歇尔一个人离开,到现在还没回来。
分心这会儿,擂台上又一个打擂之人被扔出了场外,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在如雷轰鸣一般掌声后,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敢在上去挑战:如今的擂主已经将整整六人以不同方式打下了擂台,实在是没有人再敢上去与其争锋。
很快,擂主就在看台上所有人和亚人敬畏的目光和热情的喝彩,以及长短不停的口哨声中,如英雄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擂台。
“我们下一场赛事有些特别。”
站在擂台上的主持人,露出善意却又有些暧昧的笑容。
“擂主需要来自我们全场所有人的祝福!”
聚集了几千人的看台上,在主持人的话音结束时,有那么两三秒,是彻彻底底的,毫无声息的安静。
紧接着,就是震天撼地的叫好声和停不下来的笑声,简直比刚才欢送之前擂主的动静还要大。
这有些奇怪的话语和反应,倒是把米歇尔弄糊涂了:这需要全场所有人的祝福是什么意思?
“有请我们下一位擂主,上一届的全国最强,安比里奥阁下。”
米歇尔眨了眨眼睛:自己应该是没听错吧?主持人说的是安比里奥?他不是去拿东西了,怎么又到擂台上去了?
不一会儿,从场内的入口出现的,果然是安比里奥那个家伙。
他一边走,一边还不时地转头朝包厢这里看过来,米歇尔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安比里奥一上了台,主持人就贱兮兮地靠了过去,朝着看台上不断起哄地众人喊道。
“现在,就让安比里奥阁下当众宣布,哪一位是他要示爱的对象。”
所有起哄声都停了下来,众人都专注地看着安比里奥,包括坐在包厢里的米歇尔。
『不会吧......』
根本不用预感,米歇尔脑中警铃大作,再待下去,除非自己能当众再拒绝对方一遍,不然就算他沉默,也会被其他人当做默认。
其实自己现在大可以转头就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偏偏米歇尔觉得明明已经痊愈了的脚,好像哪里又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软得一点都动不了呢?
根本不等他再犹豫下去,安比里奥转过头,背负着数千人的目光,朝包厢这里喊道。
“米歇尔,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