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丧礼的第三日。
长乐侯府上上下下忙了几天,今天是大殓的日子,更不敢掉以轻心,抬眼望去人人都是一脸肃色。
吊唁的宾客大多都是第一日来,待到第三日便是下葬,所以灵堂的人少了许多。
早起,容氏和江政难得坐在一起用膳。这两日容氏因哭的太多,以至于头昏脑胀,双眼也肿得像对核桃。
正吃着,下人禀报:“夫人,夏姨娘带着小少爷来给您和老爷请安。”
容氏放下碗筷,擦拭嘴角,应允道:“让她们进来。”
夏姨娘身穿孝服,牵着江衍明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给容氏行礼。
“给老爷夫人请安。”
江衍明也有样学样,“给父亲母亲请安。”
两个儿子,江衍朝作为长子,理所应当是未来长乐侯府的继承人,因此江政要求颇为严格。而对于江衍明,他年纪尚小,又是庶子,江政自然也没有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
如今江衍明如此听话乖巧,江政看着低眉顺眼的夏姨娘夸奖道:“你教得很好。”
“多谢老爷,这都是妾身的本分。”
“也难为你费心,这几日不仅天天都来,还一早起来把夫人的药煎好了送来。咱们府上最不缺的就是丫鬟,你这么劳心劳力,万一病了,反而添乱。”
“侯爷和夫人伤心伤神,妾身帮不上忙,只能做些小事给夫人分忧。”
江政虽有责备,但关心更多。
容氏自然听得出来,说道:“侯爷说的是,夏姨娘的心意我心领了。煎药这种小事就交给下人去做,夏姨娘不要自降身份,免得有些人以为我故意拿你当使唤丫头。”
容氏这一番话说得阴阳怪气。
江政恼怒不已:“好端端又发什么疯?”
“我不该发疯么……”容氏冷笑一声,“我的女儿没了,我的未来女婿也没了……侯爷倒好,这几天没事人一样。”
容氏对这桩婚事打心眼里满意,早早的预备好了嫁妆,谁知道全部都泡汤了。
“人已经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江政何尝不心痛,九皇子妃的位置坐稳了,那可意味着未来皇后之位,京城哪家不眼红。
“你还有朝儿这个长子……”
“你们心狠手辣,我却办不到!”容氏胸口一闷,这个儿子,越长大,越让她觉得惧怕。
即便江蔓瑶不是她的亲生骨肉,好歹也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是江衍朝陪伴了十几年的妹妹。
怎么能说杀就杀?
容氏不免觉得心寒。
两人争执间,下人通报九皇子到了。
江政顾不得许多,急忙去前厅迎接。容氏也赶紧擦干眼泪,打起精神收拾一番,紧随其后。
到了府前,九皇子的马车刚好停下。
车帘撩开,一张瘦骨嶙峋的脸映入眼底,往日阳光的笑脸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双空洞的眼睛。
江政想不到九皇子短短几日,竟消瘦成这个模样。
“微臣来迟,请九皇子恕罪。”
九皇子没有应声,只是摆了摆手,缓缓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一下车,远处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乌黑的长发间竟有几处白发,散落在身后分外扎眼。
“九皇子年纪轻轻,居然生了这么多白发啊……”
“听说九皇子与侯府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情比金坚呢!看来传闻所言非虚啊。”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要是给我这么一个专一的男子,让我死了也心甘情愿……”
江政问道:“九皇子今日前来,可是为了吊唁?”
“我与蔓瑶一同长大,青梅竹马,虽然还没有举行仪式,但在我心里早把她当成了我未过门的妻子。”
九皇子咳嗽两声,孱弱地说道:“人间的路,我怎么能不想送她最后一程?”
此时,一旁的奴才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道圣旨,容氏和江政猝不及防,连忙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长乐侯府嫡女江氏秀外慧中,端庄秀雅。念九皇子一片痴心,故准许江氏入皇室玉碟,许九皇妃之位,以皇室丧仪大殓,钦此。”
天降鸿运啊!
江政和容氏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那奴才咳嗽一声,提醒道:“侯爷,还不接旨?”
江政忙不迭地点头,回说:“叩谢圣恩。”
“这可是九皇子跪在皇上的龙床前,求了几个时辰才求来的恩典,我们大耀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九皇子皱眉打断了奴才的话,斥责他:“多嘴多舌!下去!”
这奴才这才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但是周围的人都听在了耳朵里,九皇子真是有情有义,连皇上都被他打动了,破例给予已故的江家小姐皇妃之位。
这是何等的尊荣!
都说自古无情帝王家,九皇子却痴情的很呢!
大家都交口称赞九皇子的品性,这件事不一会儿就传遍了街头巷尾。
江清婉和袖儿正买着零嘴儿,从其他人嘴里七七八八听了个大概。
江清婉吐着瓜子皮,点评了一句:“苦肉计。”
不管江蔓瑶是否有事,九皇子都希望拉拢长乐侯府的势力。现在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既树立了形象,还不影响他的宏图大计。
一个已故的九皇妃之位算什么,又不是再也不娶了。
吃完瓜子,江清婉拍拍手:“袖儿,回家,咱们也该办正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