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当时先帝在世,又值壮年,常常率兵征战。小人还记得当时边境骚乱被逐一平定,大街小巷都传诵着先帝战场上的威风事迹……大大小小的战争打了五六年,打到最后只剩下月氏国,本以为胜券在握,谁知先帝偏偏在这时中了敌国的奸计,率领的先锋军十之八九都死在埋伏里……”
“先帝失踪,一时间,军营上下群龙无首,容将军少年英雄,扛起大旗,发号施令。一面派人送回军情消息,另一面接着与月氏人厮杀,打探先帝的下落。”
“莫非是被敌军擒获了?”江蔓瑶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头摇摇头:“要不然怎么说是真龙天子呢!先帝毫发无损,数日后又出现在战场上。这一次有如神助,我军抵达之处所向披靡,先帝很快就摘得月氏国主的首级,凯旋而归。听说随先帝回来的还有个绝色女子,啧啧啧,可见英雄美人自古以来就是绝配。”
绝色女子?
江蔓瑶竖起腰背,“那女子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没再听说过了,皇宫里的事,哪里会让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知晓。先帝自此打得边境夷族退后八百里,百姓安居,直到今日。”
战争。
失踪。
绝色女子。
“月氏国位置在哪里?”
“远着呢,听说在疆北一带。听说月氏人口虽不多,但是擅长下毒制药,邪门歪道。有人说他们会移花接木,有人说他们能隔空取物,五花八门的说法,多了去了。”
苗疆,黑菏谷。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先帝险些遇害,机缘巧合,被月氏一族的女子救下。也许真的是姻缘天定,这女子心甘情愿地追随先帝,不惜背叛族人,相助先帝。
月氏国被灭,她跟随先帝回京。
江蔓瑶想起了幼时入宫,在避暑别苑闲逛时,无意间闯入了一处荒芜的寝殿。
别的寝殿都有宫人日夜打理,即便是冷宫,也是有宫人出入的,不像那里,荒草丛生,若不是门口还悬着“玉芙宫”三个大字,她都以为是荒园了。
路过的宫人见她在此,还来拦她,声称这里是禁地,先帝下令不得靠近。
“我祖父是赫赫有名的长乐侯,先帝嘉奖的重臣。我外祖父是名满天下的容太师,就连先帝也要敬上三分,就这么一个园子,我就算进了,又如何?”
江蔓瑶踢了一下宫人的腿弯:“你带我进去转转,我倒要看看里面有什么蹊跷。”
那老奴自然不敢与她作对,只好自认倒霉,硬着头皮带头进了玉芙宫。
“这里曾经住的是什么人?”
“这是宫里的秘密,当年知情的全都随主子去了,老奴也只是略知一二。只听人说,这玉芙宫的主子非嫔非妃,没有封号,先帝特许她随意走动,不用恪守宫规,就连向先皇后、太皇太后请安的规矩都免了。
想来这主子生前也是得过宠的,先帝极重规矩,都为了她破例。可惜不曾听说她有什么子嗣……
后来,不知这主子怎么得罪了先帝,寝殿被封,人也……”
寝殿不大,再加上多年无人修缮,早已经破败不堪。江蔓瑶绕了一圈,经过走廊时,却发现有一个柱子上刻了一行字。
她凑近一看,写的是“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字体歪歪扭扭,很不像样。
“三岁孩子都比这写得好,先帝喜欢的女子也不怎么样嘛。”
“那主子似乎不是京城人士,也许是小地方来的,不识几个字吧。”
后来她觉得逛的乏了,竟然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袁公公,不知怎的,她双眼一黑,就沉沉睡去。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袁公公。
想来灵识就是那女人的意识,从那时起就进入她的身体,也改变了她的命运。给了她越来越好的运道,给了她世上少有的皮相,如果这一切没有被江清婉摧毁,那该多好啊。
———————————————
“小姐,该上车了。”
袁慎出声,打断了江蔓瑶的回想。
“小姐,戴上这面巾,一路上不要让他人看到你的面容。到了黑菏谷,来人接应,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知道吗?”
“袁公公,我知道该怎么做。”
袁慎点点头:“那就好,小姐一向是聪明人。”
江蔓瑶咬紧牙关,转身上了马车。
车内,江蔓瑶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月氏一族几乎全灭,可想而知黑菏谷必定也是荒凉,她到了黑菏谷究竟会是什么下场……
涣散的眼神,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像累了的鱼儿般,停在了一处。
江蔓瑶咬紧嘴唇。
她没死在江衍朝手里,就绝不会死在苗疆!
还有什么能比现在的处境更差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江衍朝也好,江清婉也好,若她福大命大,早晚有一天要把所受的屈辱统统讨回来!
马车轧出的两道痕迹,很快被风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去向。
袁慎站在雪中,默立许久。
第二日,侯府千金不幸病重去世的噩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皇后娘娘又惊又急,竟呕了血。几日几夜高烧不退,太医院忙得焦头烂额。
九皇子更是憔悴不堪,不肯进食,人都瘦的脱相了。
人人都说,红颜薄命,可惜了九皇子与江小姐这一段天作之合的姻缘,还没过门,便天人永隔了。
长乐侯府高挂白布,请了高僧,法事连做三天三夜,全府从上到下,哭声不绝,就连过路的人听了都忍不住为之悲伤。除此之外,侯府还命下人在护城河外广散长明河灯,为逝世的江蔓瑶积攒福缘,祈求来世。
丧礼自然做的也是隆重,只是没想到来了一位贵宾,远远出乎江家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