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切地推开实验室的大门，地上赤红的鲜血映入眼帘。
季迟颤抖着抬起头，只见在房间的尽头，躺着一个全身都被猩红所覆盖的人。
是杨宇。
他连忙跑过去，跪坐在杨宇身旁，手忙脚乱地替对方检查伤口。
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濒死的杨宇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
当他看到是季迟的时候，艰难地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我还是等到你过来了。”
见杨宇醒了过来，季迟焦急地问道：“你怎么样？伤口在哪？”
他说着，从系统空间兑换了几瓶治疗药水，想要给杨宇喝下。
杨宇摇了摇头：“没用的……我刚刚就……试过了……那家伙的攻击，很……很古怪……”
“治疗药水……无法治愈伤口……只能，减缓，减缓我的……死亡速度……所以，我才，等到了你……”
季迟瞬间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亚伯做的。
那个该死的家伙！
“我知道了，你先别说话，我带你回去，萨沙可以驱散腐败效果，你再忍忍，你再坚持一下！”
季迟说着，将杨宇从地上背起，任凭对方身上的鲜血浸透自己的衬衣。
“没用的……哥……我知道的，我就……走到这里了……”
闻言，季迟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会的，你不会在这里结束，不会的……你再坚持一下。”
他无法相信，不久前还在跟自己说笑的青年，现在满身鲜血，趴在自己背上奄奄一息。
明明他们都已经说好了啊……
明明他们已经约定好了，以后要一起冒险，并肩而行，一起去见证那个他们心中所幻想的摇篮。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啊……
趴在他背上的杨宇耷拉着头，额头上的鲜血还在不停滴落，滴在季迟的脖颈处，缓缓向下蔓延。
“哥……别，费劲了……没用的……”
“你别说话了！”
“放我下来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跟你交代……”
“……”
季迟停下脚步，沉默着没有说话。
“放我下来吧……我的时间，不多了……真的……你应该……清楚……”
季迟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将身上的人轻轻放了下来。
生命流逝的衰败气息，无限环绕在他们身边。
是的，他知道，杨宇已经不行了。
已经来不及回到五层找萨沙驱散腐败了。
可是……他还是不想放弃，还是不想让这人死在这里。
可他没办法啊……
他救不了杨宇，他没办法啊……
他没有亵渎者身份卡帮杨宇驱散腐败，没有治疗技能帮对方延续生命……
他只能站在这里，看着对方走向衰败，逐渐失去生息，直至死亡……
杨宇重新躺在地上，在死亡来临之际，他没有哭闹，没有愤怒，没有叫喊着让季迟帮自己报仇，反而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哥，我把我的……积分……道具，全都……转送给你……”
“这样…就当做……换一种方式……继续跟在……你身边……”
“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冒险……”
季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死亡面前，好像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强忍着泪水，轻轻点了点头，用自己的袖子擦拭着杨宇脸上的血迹。
他该说什么？
该请求杨宇不要死吗？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了杨宇的脖子上，无论他怎么拒绝，怎么否认，都无法改变对方即将死去的事实，只能欺骗自己。
所以，他该说些什么呢？
该安慰对方说没事吗？
该放大话让对方相信自己可以拯救他即将逝去的生命吗？
哈……谁也不是傻子……
死亡是不容拒绝的，没有人可以逃避……
他也不是神，改变不了一个灵魂的逝去。
杨宇缓缓转过头，将脸贴在季迟染血的手心上，轻声道：“我还是……很高兴……能遇见你……”
“能跟你……一起……走过这条路……”
“如果这就是……我的结局……”
“我接受。”
或许是回光返照。
“哥……别哭了……别哭……”
“有你陪我最后一程……至少……我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没关系的。”
“别再哭了……”
他说着说着，自己反倒是也哭了起来，眼泪从逐渐灰败的眼瞳下滑出眼眶，混合着头上的鲜血，一并滴落在季迟的手中。
“我还是有些难过……只能走到这里了……”
“想过跟你去很远的地方……一起去看看更广阔的原野……去征服遥不可及的星空……去帮助，更多的人……去贯彻我的理想……”
“可是……我只能走到这里了……”
“那家伙真的好厉害……我打不过他……”
“或许我真的很弱小啊。”
“但是……但是吧……”
“死到临头，还是不想放弃啊……”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我还是……想再挣扎一下……想要战胜他……想要……成为……强大的人……”
“……哥，别认输……”
“别低头。”
“别让你眼底的光芒熄灭。”
“别为我难过……”
“别哭。”
“别……”
直到生命的最后，他还是在安慰季迟，让对方不要再哭泣。
他永远地停留在了这里。
折断羽翼的海鸟，永远埋葬在深不见光的海底，化为枯骨。
他再也看不到陆上的曙光。
杨宇死后，季迟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动作。
他跪坐在杨宇身旁，眼泪止不住地流出眼眶，透明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身边的人总是在和自己道别。
为什么，在副本里就是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他们在此相识，在此相知，然后在此离别。
短暂的数日相处，却成为了刻骨铭心的伤痛。
他总是在失去。
如果之前他非要跟着杨宇一起过来的话，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
如果他再早一点过来的话，是不是就能挽救对方的生命。
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命运的纺织线已然书写好他们的结局。
阿特洛波斯剪断了那根脆弱的生命之线。
他们的故事最后，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