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上床了?”柳青红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作势要打人。
“你,你,你脱他衣服。”赵婉白急忙躲到桌子后面,嘴里骂骂咧咧,“奸夫淫妇,你们不要脸!”
随即柳青红暴喝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啪!桌子被踹翻,瓷具茶杯满天飞。
房门处跑乱来了两个人,看到客厅一地狼藉,小心翼翼的找地方落脚。
“你做错了事,还冲我发脾气。我搅了你们的好事,你就要打我。还有没有天理啊!”赵婉白缩在墙角,悲愤的大喊大叫。
“别嚎了,大半夜不睡觉,尽给人闹心。”宋毕书看着这惨不忍睹的场面,都泛起了同情心,去看面无表情的柳青红干笑两声,回头就教训着赵婉白,“回屋里去睡觉,你看,把人家杜公子的房间闹成这样。拆房子,你赔钱呐!”
卧房里的杜烟岚已经扣上了脖颈处的珠扣。她脱下了那烟胧般的罩衫,那神风玉秀般的身姿便暴露无遗。修长圆滑的肩颈线,透着清冷华贵。
“杜公子。”孙善香进了卧房,瞧着杜烟岚这安然自若的神色,不由狐疑的问道:“发生了何事?”
外头闹得不可开交,里头的人若无其事。
“妹子,我早上跟你说过,我有独门针灸之术,医治杜公子的心病。”柳青红走到床头柜,收起了针灸袋。
看她靠近,杜烟岚微微警惕,退到孙善香这边。
这姐姐出手果断,手比嘴快。方才跟杜烟岚打了声招呼,不等人回头,点了人的穴道。只见这身材矫健的侠女,从窗口翻入卧房里,二话不说就脱人衣服。
本想着把这位武功高强的女侠留在身边做保镖,想不到对方脑回路清奇,言出必行,不顾后果。杜烟岚二十年的秘密,差些给揭穿。好险,幸而赵婉白进来搅局,引开了柳青红的注意力。
即便外面那小子口无遮拦,出言不逊,杜烟岚也是安然自若,不予理会。
“你怎么样?”孙善香急忙扶住她胳膊,上下巡视着。
“还没扎呢!被那个白痴破坏了。今晚上就算了,改明天继续。”柳青红理所当然,面无表情不带半点笑容,好像谁欠了她八百两银子。
“虚惊一场。”杜烟岚目光从走出去的柳青红身上收回来,淡淡笑道:“你也早些休息。”
此刻外屋的赵婉白还乱嚎着,声音带着哭腔。也许今夜算是他人生中的奇耻大辱,未过门的媳妇给他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
“再乱嚎,我打死你。”柳青红也不解释,出去狠狠的威胁道。
那凶狠的语气,仿佛真能把人撕成两半。
果然她这声厉喝,赵婉白消停了,擦着眼泪跑了,宋毕书急忙追出去。
房门再次关上。屋里又剩下杜烟岚与孙善香两人。
“你也回去休息。”杜烟岚目光从臂弯处收回来,抽回了手臂,不着痕迹的走到外厅,打算送客。
“我不放心你。才离开一会儿,柳姑娘就要拿针扎你,那赵婉白也来闹。”孙善香这次可不会识趣的离开,想到后院那对狗男女暗地里要算计杜烟岚,那她怎能放心?
“可你要休息。很晚了,你不困么?”杜烟岚不拒绝她的好意,而是语带关心为她着想。
“我想睡你床上。”孙善香鼓着嘴,带着几分平日不见的任性。
“你,你。”杜烟岚收起眼底的惊讶,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出乎意料的要求,如何敢答应。
“我要跟你睡觉,我不放心你。”孙善香说着就躺上了杜烟岚的床铺。
“你这样不好。”杜烟岚无从下口,说重了怕伤了人家。
“我们一人一个被窝,又没有肌肤之亲。我相信你是君子,不会趁人之危。别哼哼唧唧了,你对我有再造之恩,我要保护你报答你。”孙善香边说边脱着外衣,解开袜子,露出雪白可爱的小脚,那般理直气壮,堂而皇之。她抓起床里侧的一条碧绿绸缎绣花被子,裹着身子,对罩门边僵直的杜烟岚招招手,笑嘻嘻道:“过来睡觉吧,我睡外面。”
要是真睡上去,那后果不堪设想。杜烟岚调开脚步,想要出门避开这暧昧的气氛。
很快,床上的少女急忙下地,光着脚跑上来挡住了她的去路,挺直鼓鼓的胸脯,气呼呼道:“你不许走。”她委屈的眨巴着眼睛。
“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杜烟岚此刻笑容收敛,眼里带着一抹威慑。
“我知道,你家很有权势。那夏清清也是这样跟别人说的,还说今早上咱们在关口暴打官差的事。”孙善香胸口起起伏伏,眼里透着倔犟,跟她较劲。这话匣子一开,什么都说了。
本来想避讳的杜烟岚听到夏清清的事,微微正色,询问道:“你如何听得她与人报消息?”
终于有小葫芦想要的东西了。这还不好拿捏住?孙善香笑眯眯的说道:“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但是你得跟我睡一张床。”
这下杜烟岚沉默了会,眼神带了些无奈,回身往床上走去。看她同意了,孙善香雀跃的关上卧房门,搓着小手回到床上。
看着杜烟岚在屏风后面脱下了外袍,孙善香拉起被子蒙住半张脸,掩饰脸上的红晕,心跳如鼓,有些蠢蠢欲动。
可是杜烟岚并不上床,而是从衣柜里拿出被褥枕头,铺在了床下,躺在地板上。
“你会着凉的。”孙善香急忙下去,把床上那条被子盖在杜烟岚身上,无可奈何,“你身子骨弱,万一伤寒了,很难熬的。你上去睡吧,我不逼你。”
她也不是胡搅蛮缠的野丫头,在人前也是知书达礼的书香小姐。看杜烟岚一直温柔和善的退让,也有自知之明,不再逾越那道底线。
“你上去,我睡地板。别跟我磨磨唧唧的推辞了,再不上去,我可随便了。”孙善香看杜烟岚不挪动身子,便故意去解开自己的腰带。
果然这小葫芦含羞的眼神往外看去,缓缓攥紧拳头,闷不吭声的从被窝里出来,回到了床上。
“我给你盖被子。”孙善香暗喜,起来把带有自己体温的被子给杜烟岚盖上,然后再从床里侧拽出条藕荷色的大被,拖到床下。
床上的人没动静,孙善香躺在地板上,倾听着对方悠长的呼吸。
“你睡了吗?”她按耐不住,小声问道。
“睡不着。”杜烟岚此刻也说实话。
“你是在想夏清清么?”孙善香撇撇嘴。
“你在后院听到了什么?”在杜烟岚淡淡的疑惑中,孙善香把夏清清与情夫的话都一五一十吐露出来。说完后,地板上的少女还满怀真诚道:
“我没有添油加醋,她是这样说话的。我觉得太做作,说出来真是拗口。”她喜欢讲故事,词汇量丰富。可她不屑编造谎言,实话实说。
“我知道了。”杜烟岚回应了声,话语里透不出情绪,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会保护你的。”孙善香信心满满的说道。她想到杜烟岚弱不禁风,便泛起怜爱之情。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这个脆弱的瓷娃娃。
“不说话了,早些睡吧。”杜烟岚转身面朝床里侧。
床帐并未放下,即便她们的距离已经在暧昧界限,可是依旧隔着道无形的屏障。
这时孙善香微微黯然,可很快又欢喜起来。喜欢杜烟岚是她的选择,未必要有结果。爱不就是这样吗?即便粉身碎骨天打雷劈也是无怨无悔。
清晨月满霜的屋顶上有只雄鸡喔喔叫唤。
听着这鸡叫,孙善香顿觉刺耳的难听。想起昨晚上偷听的声音,不由烦乱的醒过来。地板太硬,睡得腰酸背痛。她嘶着凉气,扶着腰坐起来,扭着酸痛的脖子。
“你醒了。”杜烟岚靠坐起身,后腰垫着柔软的枕头,正朝床下看来。那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泻在胸前后背,厚实的发丝盖过了她身上的雍容华贵。看着杜烟岚慵懒的姿态,那毫无设防的温柔,仿若轻盈的鹅毛落在让孙善香的心头。
“唔。你放下发髻,真好看。”少女着迷的感叹,精神焕发,急忙从被窝里钻出来,往床上扑去。
“你睡得好么?”杜烟岚看她凑过来,伸手想去抚摸那颗可爱的脑袋,很快意识到什么,又放下手,话语里含着客套。
“我落枕了,脖子好疼,转不过来了。你帮我捏捏。”孙善香坐在她身边,撩起后背的长发拢的胸前,捏着酸痛的后脖子。
“这里疼吗?”杜烟岚看她皱着小脸,过意不去,依着话伸手放在她的后脖颈揉捏起来。
“嗯,你用力点。”孙善香感觉她手劲太轻,揉不开那根筋,但是被揉的甚为舒服,便哼哼唧唧的说道。
“好。这样好吗?”杜烟岚又放上另一只手,双管齐下,一同揉捏着那纤细的脖颈。话语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再用劲点。”孙善香还是不满意,这小葫芦力气太小,根本用不上劲。脖子还是僵硬,她痛的抽着凉气,“疼,疼,疼,你再用点力气。”
看她喊疼,还催人用力。杜烟岚懵了,随后好声说道:“要不要上点药?我给你揉揉。”
不喜欢那刺鼻辛辣的药酒味。孙善香摇头,撒娇般的娇哼道:“我不要,你继续用力。我要你给我揉,揉揉就不疼了。”
就这样,她们在床上说了半响,时而是少女娇软的痛哼,时而是那体贴入微的询问声。这两人并不知道,门外有个清丽的女子偷听着。
早上都玩。不愧是风流公子,花样繁多。夏清清眼里带着一抹精光,唇角出现妩媚的笑容。
下楼的时候,杜烟岚不甚放心,又轻声问道:“好多了吗?”
昨晚上不该让她睡地板。
“好多了。”孙善香咕哝道,看着那双含着歉意的眼,有些无可奈何。如熊孩子所言,杜烟岚感情丰沛,不是呆头呆脑的木瓜。这份善解人意,让大多数女人都自愧不如。
“今晚上,还是。”杜烟岚想着还是各睡各的,互不干扰。
“你睡地板,我睡床。我不客气了。”孙善香立即抢话,眼里含着理所当然,娇哼一声,快步走到中堂,不给杜烟岚回旋的余地。
小葫芦大概被堵得郁闷,那惯常的微笑也稍显不自然。
中堂摆好了早饭。柳青红与鹿仗客不等杜烟岚下楼,已经开吃。
“茶河蟹黄汤包,哇!我最喜欢吃蟹黄包。”孙善香看到桌上那几笼汤包,欢喜的拉着杜烟岚的袖子,仿佛还是小女孩,遇到开心的事就拉着小伙伴说道。
“是啊,这是你最喜欢的点心。”杜烟岚露出欣然之色,回想到童年时,明媚的小女孩便最喜欢的蟹黄包分给她,那种至真至纯,至善至美的笑容宛若新月光辉灿烂。
“你们认识很久么?”柳青红好奇的看着她俩,女人心思细腻,闻出了些不对劲。
“柳姑娘喜欢咸鲜口味,尤喜四川花椒。”杜烟岚微笑落座,叉开话题。习惯性的拿出手帕擦着手指,恢复了素来的从善如流,温柔又清疏。
“连我喜欢的花椒都知道,杜公子心细如尘,料事如神。”柳青红惊讶的挑眉,手里半根油条蘸着酱油,就着稀粥。
这饭桌上哪来的花椒?孙善香憋不住好奇心,悄悄询问:“你怎么知道她喜欢花椒?”
正舀着稀粥的杜烟岚,听着耳畔少女清脆的声音,便轻笑道:“昨夜她拿针袋的时候,从袖子掉出一包花椒,纸上有青神县汉阳镇的地址。我不是半仙神棍,也不会占卜问卦,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什么料事如神,这答案是人家主动送上门的。杜烟岚故弄玄虚一会便自我揭穿,谈笑自若,大方得体。
这下柳青红忍俊不禁,那老是板着的凶脸,柔和了许多。昨晚上赵婉白闹翻了天,说了许多难听话,把柳青红给窝火死了。到了早上,这姐姐气还没消,但是杜烟岚方才稍稍说了两句俏皮话,立马逗笑了她。
“咦?他们怎么还不起床?”孙善香看了圈中堂,没见到宋毕书与赵婉白,不由问了句。
说起那两个混小子,一路上叽叽喳喳吵闹不停,这会不见他们,还怪冷清。
“不好了!”正说着宋毕书,人就从楼上跑下来,赤急白脸的说道:“婉白你小子留了字条,走了。”
那字条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小爷我回家了,再见拜拜。祝你们百年好合,断子绝孙!
力透纸背的字迹,包含着下笔之人的怨恨。
“诶呦!我去,断子绝孙,这小子也够毒的。”宋毕书皱眉嫌恶,啧啧出声。
“这个白痴。”柳青红惊怒,眼神像刀子,把字条揉成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