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保护本官!”吴彦歆刚才被秋虎踹在地上,头发还乱糟糟的,满身灰尘,这时看秋虎被打败了,立马耍起官威,“把这两个反贼一举拿下!”
官兵看秋虎重伤,急忙举着长枪把他们逼到墙根。
“把他们都收押起来,关到天牢。”吴彦歆命令道。
“吴大人,这里已经没有本官的事了。”贾似道不敢久留,看着刚才的打打杀杀心有余悸,马上要走。
“还有三个反贼,你们兵分两路,给本官去抓!”吴彦歆怎么会放过落网之鱼,一改刚才的狼狈,耍着威风,命令白捕头跟他一起追拿孙善香。
城南树林里,李也捂着伤口一路带着孙夫人逃跑,他伤势严重,流了很多血。孙善香于心不忍,看身后追兵不掉,心念电转,停住了脚步,说道:“李大哥,事急从权。这种时候,请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娘不会武功腿脚不便,而你又重伤,我们三人里面要有一个引开追兵。请你妥善照顾好我娘,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活下去,等待皇上给我们平冤昭雪!”她像是在立誓,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稳与勇气,义无反顾的与亲人分离,孤独的朝着另一个未知的方向奔跑。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李也心思复杂,如此坚毅果断的女子,不知是该怜惜还是敬佩!他带着孙夫人躲在树丛之中,估量着自己的勇气。
他也可以做到那样,顾全大局,牺牲自我。可是这个时代,女子能这般豁的出去,委实非同凡响。
几个捕快已经找到了这里,四下搜寻着人。白捕头的目光掠过灌木丛,本是要往前走,可目光又转回了灌木丛下的落叶。
这里有血迹。她仿佛知道灌木丛里藏着人,就站着不动。
李也屏息等待,孙夫人也捂着嘴不敢声张。
这个女捕头身手了得要是被她发现,必然逃不出去。
“师姐,那个御史已经去追漂亮的小姐了。咱们还是去看看吧。听说那御史出了名的辣手摧花,再晚一点,估摸着只能给美人收尸了。”石虎过来揶揄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笑?”白捕头骂了他一句,转身就走。
“那小姐是很漂亮啊!知书达礼,温文尔雅,以前师姐就喜欢这一款的。”石虎厚着脸皮继续说道。
那个御史若是当真如传说这般可怕,孙小姐性命危险。李也情急之下,想要起身去追。可是失血过多,双眼涣散,很快就晕倒在地。
“小李子。”孙夫人着急的唤他。
“你们跟我走吧。”忽然,她的身后出现了一抹红色的裙裾。那声音清脆悦耳犹如银铃。
“姑娘,你是……”孙夫人转过头去,就见到个红衣少女。那少女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圆圆的脸蛋,灵气逼人,正笑靥如花。
正在引开追兵的孙善香疾步外树林外跑,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左右两边也涌来了追兵,那吴彦歆在后面命令道:“射箭!”
下一瞬间,嗖嗖嗖!破空声响起,树林里飞过一排又一排的箭矢。孙善香翻转腾挪,躲避着箭矢,身姿灵敏,应付自如。
“没用的东西!”吴彦歆黑着脸,骂着手下们。目光撇到了身后的白捕头,立马指着她,“你功夫了得,本官命令你去把那个反贼拿下!”
本来白叶衣不想出手,可吴彦歆看过她的武功,眼看着孙善香就要跑出追捕的范围,立马让最神勇的女捕快出马。
这下,孙善香想不到会遇到这样个难缠的对手。正躲过追兵的飞箭,便见一个精瘦的女子踩着箭矢而至。那轻灵敏捷的身姿犹如飞燕般,难道这就是江湖传说中的轻功踏雪无痕?
“姑娘,抱歉。”白叶衣对孙善香拱手抱拳,本不想为难一个女子。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孙善香也颇觉失望。
噌。白叶衣佩剑再次出鞘,只听长啸声,剑光未绽,清音震耳。孙善香手里长枪不停的颤抖,普通的枪身出现了裂纹。
白捕头从小学武,习得百家之长,刀枪棍棒,斧钺勾索,不管长短软硬什么兵器都能趁手。
故而她打架从来不在乎兵器,当然她手里的这把佩剑是玄铁所造,造诣不凡。此刻孙善香处于劣势,负偶顽抗,心知必输无疑,可尚且还有口气绝不能对狗官妥协。
她横枪抵着那把摧枯拉朽的宝剑,身后抵着树干,咬牙坚持。长枪断成了两截,那剑刃就刮过她的脖子。
几缕发丝落在了剑刃上立马被断。孙善香抬腿点在白叶衣的手肘,制约她发力,身子向后一翻,退开几步远,转身就要跑。
而在她与白捕头打斗的时候,吴彦歆快步跑上前,拿出弓箭对准了孙善香,嗖!他趁人不备,暗箭伤人,实在让人可耻。
白捕头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微微动容,顿住了身形,没有上前为难孙善香。而找到机会的孙善香险险躲开暗箭。
此刻,平地起了飓风,地上的落叶忽然飞扬上了半空。所有人都被风吹得眼睛疼,迷乱了视线。白捕头也伸手挡着风,闪神了下。
“哪里来的邪风!”吴彦歆惊骇的后退,这风差点把他整个人吹起来,急忙抱住左近的大树。
全场也只有白捕头纹丝不动,在飓风里如履平地。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飓风又消失了。风平浪静,但是孙善香已经不见了。
“你们这些饭桶!办事不力,官府白拿钱养你们。这个月每人都要罚俸禄!”吴彦歆暴跳如雷,把所有责任推到手下头上,连带着捕快也一统辱骂。
石虎翻着白眼,小声对白捕头说道:“师姐,咱们刚才就不该出手。救条狗都能知恩图报。”狗御史不谢恩人,还倒打一耙罚他们俸禄,简直丧心病狂。
下午阳光充裕,牛圈旁边的杂货屋里,放着新鲜的稻草。
玄衣女子出现在窗栅栏之后,巍峨的发髻透着庄严肃穆,金玉流苏长长的垂在发髻两侧,此刻随着主人的转身,流苏也动出了美好的弧度,还会发出金玉相碰的声音。
如此内敛奢华的女子,还是今生头回遇见。孙善香看呆了眼,以为对方是世外高人。
“方才多谢阁下相救,敢问如何称呼?”她恭敬的问候。
孟婆已经转过身,正瞧着她,目光没有什么情绪。当然,神仙救人本就是很容易的事。
“我是算卦问吉的道士,你可以喊我孟道人,也可以喊仙长。方才我路经此地,发现你被一群官兵追捕,想你定然是有冤屈,便出手相救。”孟婆隐瞒了神仙的身份,已经掐算到孙善香今日遭遇的劫难。
“想不到如今相信我清白的,只有一个道长。那些官兵是非不分,朝廷奸臣当道,蒙蔽圣听,这个王朝真是完了。”孙善香对朝廷失望透顶,那些狗官结党营私官官相护,为了功名利禄背信弃义。
“我虽然只是个道士,但不会坐视不管。”孟婆走了两步,似笑非笑道。
“道长出手相救,这个恩情,善香铭记不忘。但是道长又要如何助我呢?”孙善香急忙感谢,可又疑惑,虽然这个道长武功了得,但是说来也是方外之人如何插手朝政?如今君主昏聩,奸臣当道,王朝已经乌烟瘴气,积重难返,谁能拨乱反正,力挽狂澜。难道是神仙?
孙善香不知孟婆身份,若是知道这位是神仙,抬手便可翻云覆雨,法力通天,想必会心悦诚服。
“我一个算卦的,不好插手人间之事。我有个朋友,她好管闲事,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正好可以帮你平反。”孟婆不怀好意的笑着,已经背对着孙善香,往门口走去。
“请问那个人是谁?”孙善香不疑有他,毕竟都落魄成这样,还有谁会利用她?
“畅听戏院,名伶徐艾青。”孟婆轻飘飘的说完这句话,人已经走远了。
什么?名伶!一个戏子当真能为孙家平反?这是有多厉害的手段与才智?孙善香又惊又迷惑。
这边的畅听戏院群魔乱舞,三五个流量小花在戏台上搔首弄姿,矫揉造作的卖弄什么才艺。
所谓的才艺,就是化成美猴王,拿根棒棒,穿着小短裙在台上唱跳rap。暴露着衣服裹着她们丰满的身躯,抖出白花花的肉,那是波澜壮阔,引人注目。
观众在底下看得眼花缭乱,激动的拍手叫好。
“赚钱,努力赚钱,什么脸皮道德,职业操守,值几个钱?”邱老板数着票子,开心得合不拢嘴。
这金也是钱,银也是钱,票子也是钱。进也是钱,出也是钱,人活着就是为了钱。
“老板,如今戏院风评越来越差了,百姓说世风日下,现在戏院跟妓院一样,都赚婊子钱。缺德。”沈仲生在一旁长吁短叹,这世道越来越差了。
“我妈要是能赚那么多钱,我就是婊子生的。那时候,我没赶上这种好时代,挨饿受冻,想卖身都没人要!我要是漂亮女人,一定做最有钱的婊子,全国各地都开婊子店。拿婊子赚的钱,给那些当官的花。”邱金权得意的笑着,神情复杂难言。今天一下午就在庭院里晒银票,说银子太多了藏着发霉,要晒晒钱。
“这些读圣贤书的伪君子,满口仁义道德,自视甚高,读书多就自觉门帘高了,觉得我们这些商人低他们一等。咱们再有钱,在读书当官的眼里,就他妈不是人!说我们商人唯利是图,专营私利,不顾道德底线,不知进取。嘿!他们当官的,随便骂,事实如此啊!这世道,谁能混得好,八成干些肮脏事。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老子早不要脸了,让他们骂。骂得越响,我就愈高兴。”他点着手里的银票,嚣张气焰窜出三尺高。
“老板,是不是官府又来人收赋税了?”沈仲生看老板异常精神,可是受了刺激?
“朝廷说国库空虚,金人又扰乱边境,咱大宋得整点军饷。这些做官的,也就是巧立名目,打秋风。这不快中秋节,大官得大操大办,宴请宾客,所以这钱还不是得从我们这些豪商巨富身上出?”邱老板这几天大出血,光是朝廷的赋税就交了几百万两。他视钱如命,当下忿忿不平,怨声载道。
“听说那三家首富在京城都被禁卫盯着动静。看来朝廷真的没钱了。”沈仲生也听到了风声,最近开封的富商都人人自危。
“皇帝喜欢花岗石,全国各地的好东西都运到了皇宫,连开得好看的花都不留给民间。地方都被吸干了血。朝廷从来不会把百姓放在眼里,前两年不是刚收复了燕云七州,可说实话,那都是花钱从金人手里买回来的空壳子,充体面的,花的钱都是咱们这些平民小人,老百姓的。我邱金权再无耻,也就是开婊子店的,做过慈善,救济穷人,还捐钱给朝廷。可他娘的那些做官的,拿道德底线做幌子还不是干着男盗女娼的下流事!”邱老板骂得抑扬顿挫,捏着拳头捶胸顿足。
“老板,消消气。恶人自有恶人磨,人道也是在天道之下循环。这个世道总有一天,会洗牌。”沈仲生还是冷静,安慰着老板,高瞻远瞩颇有眼界。
这个世道,大家看起来都在醉生梦死,可有些人的内心仍旧清醒。他们只是在等时机。
“还是仲生最理解我。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不学无术,这辈子我谁也指望不上。只有钱,只有钱可以帮我。”邱老板对着钱那是比亲人还亲。
“老板,刚才礼部尚书贾似道来了,还有个新任的巡街御史。他们说来抓反贼的,不过我估摸着,是来打秋风的。”沈仲生提了前院戏台的事。说道抓反贼,微微皱眉。也许是直觉,他总担心戏院里那个不安分的名伶又要多管闲事。
“这银票都是一百两的面额,你拿几张过去塞给贾似道。这些官来戏院,不就是为了钱?”邱老板骂归骂,可对官府无可奈何,只能伏低做小。
戏幕后,一个画着花旦妆容的戏子正翘着兰花指,怼着几个青衣,“到底会不会唱戏?这腔调平的跟男人胸一样,要婉转懂不懂?这嗓子还想唱戏,你们当观众耳朵进水了?”
正挨训的青衣们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们半路出家的戏子,根本不会唱戏,所以要前辈教。”
那晓得这个前辈年纪轻轻,如此刁钻,教了几句,就不甚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