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自为之,若没什么必要,请你莫要打扰芍药。这成仙成佛,本就苦难重重,需得心性坚定方可闯过难关。芍药心性不定,我让她守戒也是为了她好。莫要贪图一时欢快,误了成仙大事。”孟婆留了最后一段话,郑重其事,告诫着杜若。
等屋里的阴冷不再,杜若轻轻的松了口气。孟婆的威压实在强大,要不是精神力强,早已被震出内伤。这还是她们头回独处一室。
这种接地府的神仙,犯得着去喜欢吗?槐序真是胆肥。
烛火灭去,幽暗的房间里,响起了个欢快的声音,“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跟一个老头聊到现在,有什么事聊那么久。我都玩了一圈了。”
床铺上的少女正在打着牌,左手与右手对着打,仿佛知道屋里来了谁,就开心的说起自己的所见所闻。
床帐被从外挑开,随后进入了个丰腴美艳的女子。孟婆刚沐浴过,穿着轻薄的黑纱裙,裙子很长,盖住了脚踝,上半身若隐若现,到腰腹处又遮掩了起来。
本来自顾自玩着的槐序看到她穿得这样性感神秘,心猿意马起来,小手就朝着那大白兔摸了起来。
“你跑了什么地方?”孟婆让她摸了阵,神色也不见有多少兴致,等胸口那只小手挪掉以后就动手把床上乱糟糟的纸牌整理好,然后把洒落出来的干果蜜饯也放回点心盒封存起来。
“也没去哪里,就是随便逛逛。”而槐序已经很自觉的脱衣服,等孟婆收拾干净床铺,她已经剥成了颗鸡蛋。看着孟婆没那个意思,她就主动粘上去,又抱又蹭,“我去杜家,找杜烟岚聊天。原来她是代替哥哥而活的,是个好可怜的孩子。从小因为太优秀还有闷葫芦的性子被那些官宦子弟孤立欺负,但是她内心仍旧很善良。”
从孟婆背后蹭了蹭又爬到胸前,槐序动手动脚的时候,小嘴也不停的说,“姐姐,你怎么穿这件裙子?是特意为我穿的么?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这质感的衣服配上象牙白的肌肤,蛊惑神秘而落于俗媚。槐序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摸裙下,看看还有什么惊喜。
“噫!姐姐,你居然也不穿裤子。”她摸到光溜溜的腿,开心得叫起来,喜不自胜。
“你不嫌那个碍事么?”孟婆语调温柔,别有深意的勾着她圆润的下巴。穿着槐序喜欢的睡衣,又很配合的跟她一搭一唱。
“我最喜欢姐姐的半遮半掩,那样我可以猜个够。”槐序扑到她怀里,小嘴抹了蜜似的甜,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欢喜,水光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
“你要是喜欢,怎么不来捉弄我?”孟婆仿佛在怨怪着她的冷落,食指探入那张小小的唇,眼眸愈发深邃。槐序含着她的手指,忽然安静了,怔怔的发呆,双眸现出了水雾。她们相互对视了良久,随后又紧紧的搂成了一团。
鸡鸣两声。汴梁城城门口的捕快们哈欠连天,精神萎靡的从茶水桌边站起来,检查着入城百姓的路引。
“不眠不休一天两夜,再不睡觉,我要仙去了。”石虎撑着熊猫眼,叫苦连天,伸手问身边的白捕头要钱,“肚子好饿啊,我要吃大郎煎饼。”
早上送饭的衙役还未到,守卫们也是饥肠辘辘。这次把两班的人都召集起来把守城门,都熬夜值班。
“你怎么事儿那么多,赶紧去。”白捕头给了石虎五两银子,十分嫌弃的催促道。
等师弟一走,排队的百姓里面有点骚动。
“什么味道那么臭?”
“臭死了,谁带着粪车来了?”百姓闻到恶臭,被熏得连连作呕。
“快放我们进去,受不了了。”他们都不想排队了。
怎么回事?白叶衣听到这些人的抱怨,目光往队伍后面看去,好像是有一辆马车夹在中间,正被前后嫌弃。
以前入城只要给守卫两个或一个看路引便可,现在得给四五个看,以防错漏。故而入城的百姓要排半天的队,有些人入城是来摆摊做生意,为了赶早市半夜三更就排队。
开封附近的州县百姓倒是很快就放行,可要是从江宁府或者江南来的百姓就要被盘问半天。这鸟开封,事儿也忒多!一个大汉骂骂咧咧道。
等到那辆被众人嫌弃的马车来到了白捕头处,果然车厢里有股熏臭霉烂的气息。
“真的好臭啊!”捕快们也捂着鼻子,受不了这种气味。
“路引拿出来看看。”白捕头忍着臭味,检查路引。
“好的,差爷。”马车上跳下的男人大概二十多岁,眼角有一块黑色胎记,皮肤又黄又粗,长得倒是不起眼。他有一口苏州的方言,把路引交给白捕头,“差爷,莫怪莫怪,车上放在家乡土特产,小的家乡是淮扬!”
路引上写着扬州,还有官府印章。看来无甚可疑。白捕头便要放行,可这时候吴彦歆带着一队兵走来。
“抓到可疑的人了吗?”他双眼放在脑袋上,高高在上的耍着官威。
“回御史大人,还未有。”白叶衣微微低首,恭敬回复道。
“就算从江南来的,也不能轻易就放行。反贼里面有几个武艺高强的军汉,他们说不准盗取了路人的路引,乔装改扮混入城。这些反贼,奸滑狡诈,狼子野心。若非本官日理万机,整日忙着公务,无暇顾及。就他们的把戏,焉能逃过本大人的法眼。”吴彦歆自我吹嘘一番,那趾高气扬的嘴脸,无人敢说不是。几个捕快过来附和了几声,“是啊,吴大人贵人事忙,还从百忙之中,抽空来巡查下方,真是尽心尽责。”
一顿马屁拍得甚得吴彦歆的心意,于是这位巡检御史志得意满的扬长而去。
在众人目光都在吴彦歆身上的时候,那个扬州来的车夫脸色难看,在吴彦歆嘲讽叛贼的时候眼里露出仇恨的光。
“走吧,走吧,下一个。”捕快看这臭烘烘的马车还定着不走,急忙催促两声。
于是马车缓缓驶入了城中。白捕头本是随意的看了眼地面,忽而神色有异。回想到方才与车夫的对话。
“扬州来的。来汴京有什么事?”白捕头随口问了句。
“来走友投亲的,小的还带了腌笃鲜,就是为了走亲送友。”车夫老实巴交的说道。
刚才捕快已经打开过车厢,里面没有人,只有五六个箱子。因为太臭了,没人去打开箱子看里面的东西。
到底箱子里装了什么?车痕印迹会那么深,可见箱子里的东西很沉。
“师姐,我遇到了你相好。她给你带了好吃的。”石虎提着精致的食盒跑过来,就蹲在白捕头身边,忍不住打开了盖子,“好香啊!是老鸭汤啊!”
那些捕快们也闻到了香味,嘴馋的凑上来,“好香啊!白捕头,分我们一点喝吧。”
然后石虎把他们挥开去,“去去去,你们凑啥热闹。这是我家师姐的私房菜。”他说的正公无私,可是等捕快们散开后,又腆着脸对白捕头说道:“师姐,咱们是自己人,你分我点。”
那边的衙差已经提着饭桶来了,方桌上一大笼的馒头包子,还有豆粥。白捕头当着同僚面吃独食也不够意思,于是挥挥手,“你拿去吃吧。”
已经拿着勺子呼哧呼哧大吃起来的石虎,根本不带客气,捧着海碗吃得那个香,“师姐,你太仗义,比我爹妈都好。以后我认你做干娘。”
这人得意忘形,给点颜色就开染房。
“吃东西别说话。”白捕头拿着手帕擦着脸,这死小子说话口水乱喷。
“这鸭煲还有笋干,腌笃鲜,难怪香得要命。”石虎拿着筷子挑挑拣拣,什么干贝鲍鱼海参都吃了个精光,然后夹出一片薄厚适中的熏肉,在白捕头眼前晃晃。
“腌笃鲜是熏肉?”白捕头刚才就想问这是什么东西,又不好意思说,反正其它捕快也不问。
“淮扬话,因为熏肉腊肉在淮扬方言里很难说。江南人喜欢拿熏肉炖汤,那汤要炖个半天,会发出笃笃笃的声音,所以就叫腌笃鲜。这熏肉可香了。”石虎到处跑,什么新鲜东西都去试了一遍。要说汴京的的吃的玩的喝的,问他就可以带你玩上几天,连勾栏瓦舍里哪个姑娘最漂亮,他也知道。
“熏肉的味道是这样么?”白捕头感到不对劲,预感不好。
“师姐你啥都好,就是太挑食,有时候太挑剔,就容易错过美味。有些东西长得丑,黑乎乎脏兮兮,拿水洗干净随便煮一煮就很好吃。”石虎老道的说道,把老鸭煲吃完后,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饱嗝。
“滚。”白叶衣有些生气,一脚踹开他。这个百无禁忌的混蛋。
看来那辆马车当真可疑,不过要追查么?她陷入沉思。
城西的街道上,照旧摆着算卦摊子。坐在摊后的道长手里捻着串流珠,目光透过路上的百姓,也不知落在什么地方。
旁边的商贩也好奇,看道长每日都是高深莫测的神情,到底在想什么。
“你们看过这些人么?”几个官兵拿着几张通缉犯的画像,在街上挨个的查问。
这动静也让道长微微收神,她身边的乞丐已经窜出去凑热闹。
“你,把头抬起来。”官兵看到衣着邋遢的乞丐,双眼带着怀疑,拿着画像核对了起来,然后把一张画着美人的画像翻了翻,跟同伴说道:“不像。”
然后他们随手赶走她,“去去去!没你事了。”
虽然这个乞丐长得还不赖,但是跟画里的美人不是一个类型。
“孙善香?”原来她已经成了通缉犯。槐序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居然是在朝廷的通缉榜上。
等官差走远了,槐序兴高采烈的跑到孟婆身边,趴在摊桌上,开心的说道:“姐姐,杜烟岚的同窗好友,好漂亮呀!”
对杜烟岚,孟婆从昨夜就没提一个字,都是槐序吧嗒吧嗒讲个不停,眼下又说到了孙善香。
“你对她们倒是很关心。”孟婆心思莫测,对眼下的变动不甚关心。
“杜烟岚是我朋友,我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有个活下去的动力。”槐序开始操心别人了,想着如果孙善香来了汴梁,那么杜烟岚知道后一定会惊喜。
“可是这个孙善香已经成了通缉犯,杜家未必敢收容。”孟婆淡淡说道。
“姐姐,你能算到孙善香在何处。为何不插手?他们是被冤枉的好人。”槐序双手按在她大腿上,倾着上半身,小脑袋凑在她颊边磨磨蹭蹭。这丫头说话喜欢贴着耳根,热热的呼吸把那象牙白的肌肤熏得粉粉的。
若有所思的孟婆又被魔女吹了耳边风,孤高冷艳的脸微微动容,那双明眸也眯了起来,眼神往旁边一撇,就撇到那张小小的粉唇不停歇的一张一合。
“好人蒙受不白冤屈,我不会坐视不管。但得先看看她的诚心。”孟婆伸手环住槐序的肩,把她揽在胸前,侧脸对她耳语了会。
“你要考验人心,我也要玩。”槐序一听到好玩的,眼睛大放光彩,兴奋的跃跃欲试。
城南平民窟。这里是汴梁边缘地带,都是老旧的民房。从外地来无亲可投的穷人可以在这里租个两间民宅,暂居些时日。
“衣服都换了,这堆脏衣服得赶紧拿去河边洗了。”一个中年夫人从屋里出来,端着满满一大盆黑黢黢的衣服。
“娘,还是我去洗,你留下照顾爹。大家都长途跋涉,一路颠簸才来到汴梁,都好好休息着。”孙善香跑出来,急忙拿过母亲的活计,抢着自己干。
“那你要小心。”孙夫人叮嘱道。
“我不怕的,你就别担心我。”孙善香可不是什么弱质女流。
“这一路上乘船雇车,吃喝,抓药,花了不少盘缠。俺们粗人身上没带多少银钱,还是靠小姐夫人的首饰过日子。现在汴梁抓得紧,一时半会见不到皇上,可钱倒是不够花了。我跟甄别乔装打扮去瓦市卖艺赚点钱。李也大哥留下保护孙太傅一家。”秋虎把自己的大胡茬子都剃光了,本来胡子拉碴看上去脏兮兮的,现在收拾得干干净净刚猛正气,他提着大刀跟甄别出去卖艺。
这时,李也从里面出来,唤孙夫人进去,“,夫人,孙大人醒来了。”他见孙善香已经走到院子门口,跑上去把一个油布包放在洗衣盆上,“小姐,河道离这里路远,一来一去得半天,这是干粮,你饿了就在路上吃。”
他就是驾车的车夫,脸上还上着乔装,看着貌不惊人,五大三粗,但是心思却细腻。从劫狱到入京,都靠李也出谋划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