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惠风和畅。东大街的城管最近接到上面下来的通知:拆除街道违章建筑。
“这堵墙拆掉,还有这几间无人住的老房子也拆了。”城管正拿着毛笔在几处违章建筑上画红色叉叉。
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震动,吓得他赶紧丢了笔跳上几个拆墙工的臂弯上,尖叫一声:“诶呀妈呀!地震啦!”
只见一人一狗从名工们眼前如飓风般席卷而过,哗啦啦!转眼间,樯橹灰飞烟灭。
那些违章建筑瞬间坍塌变成了乱石堆。
北大街的几个官差正百无聊赖的守着皇宫外城,枫叶林道落了厚厚一层落叶。
几个穿着黄色褂子的老大娘拿着扫把清扫大街。
只见一人一狗呼啸而过,带起的大风把道路上散落的落叶灰尘全部排到了道路两边,中间那条石板路干净得发光。
“啊啊啊!别追了!二郎神!”极速奔跑中的俊秀少年,秀发飞扬,衣袂飘飘。
路边的姑娘们看到他,纷纷露出清纯发亮的眼神,娇羞的捂着脸,“好帅啊!”
有些姑娘胆子大,盯紧着美少年,然后目光灼热,激动的尖叫起来,“是畅听戏院的新晋小生徐艾青!是他,是他!”
几个姑娘已经追了上去,神情激动,仿佛看到了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弟弟,前仆后继的追赶上去想要蹭一口仙气或者得神仙一眼眷顾。
“徐艾青!是徐艾青!”
“快追啊!姐妹们!我们的新老公出来了!”
“他往西市跑了!快我们绕路堵住他!”
……
几个少女当街追逐美少年,不明所以的路人看到以后也陆续加入追星行动。队伍逐渐壮大,又引来百姓的注目与好奇。
“上!追他!追他!”追星人群喊着口号,气势汹汹,热情澎湃。
“咦?他们在干嘛?”在家门口抽打陀螺的男孩看到这庞大的人群,也被吸引了过去。
屋檐下晒太阳的老奶奶抱着猫,看到一路奔跑的人群,慌张了起来,“金人打来了么?不好了!金兵攻入汴京了!”她吓得面色苍白,啥也顾不上抱着老猫也一路跟着人群跑。
就这样,男女老少,贩夫走卒们都加入了追逐新晋小生的队伍里,犹如滚雪球,越滚越大,有些还懵懂的路人也被这庞大的人群给带动了节奏。
“怎么感觉不对劲啊?”芍药跑了汴京城半圈,感觉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好像千军万马奔驰而来。
吓得她不敢回头,脚下不停的往南城跑去。
在南城郊外的山野道上,几个山匪正在拦路打劫,“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山匪们今天正好截下了一头肥羊。五六辆马车上都放着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还有几个漂亮丫头与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姐。
“老大,杀了他们吧!这些宝贝够我们吃喝一辈子了。”山匪小弟看到金银财宝面露贪婪,邪恶的看着老大。
“你找死啊!这马车上有商会的标志!还有两个武功高强的镖师,天子脚下,你还敢谋财害命。”老大一脚踢飞这个坑货小弟,然后堆着笑脸对镖师说道:“兄弟,这条山路是我兄弟们私人修造出来的,混口饭吃,给点路费,我们马上放行。”
镖师搓搓下巴想了会,小跑到轿子边弓腰道:“李小姐,这些山匪要过路费。”
如花似玉的小姐戴着头纱,听了这话,娇声说道:“夏堇,那就给他们过路费。”
几个漂亮丫头里面最漂亮的大丫鬟夏堇走出来,对着那些山匪说道:“喏,我家小姐慷慨大方,这些钱就犒劳各位造路的辛苦。”
山匪看钱袋子沉甸甸的,喜不自禁,刚要接过。
呼啦啦!一阵风从他眼前挂过,钱袋子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落叶。
“呃……”夏堇与山匪老大都无语了。
“老大,是那个小崽子!”小弟过来提醒一声。
山匪老大跳脚道:“还不追上去!臭小子!敢抢老子的钱!”
前面一人一狗很快消失在弯路道,山匪们骂骂咧咧的追了上去。可这还没完,紧接着连绵不绝的人潮也涌上了山道,把道路堵的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抄山路走,都那么慢。”李小姐无甚耐心,不由发了句牢骚。
“小姐,咱们一时半会儿还进不了城。”夏堇摊手道:“山路被这些百姓堵了。”
李小姐在马车里跺脚,烦躁道:“可恶啊!官道被堵,小路也走不通。不愧是东京,车马堵塞,死亡交通。我后悔了,我要回家!”
这时候,芍药已经跑上了南城郊外的山头,气喘吁吁,腰都直不起来了,“不跑了,打死我也不跑了。”
“真的一滴都不剩了。”她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擦着满头大汗。
阿缘吐着舌头,斯哈斯哈,半坐在地上摇着尾巴。
“你这什么品种的狗啊?我咋从来没见过?是藏獒吗?”芍药瞧了会阿缘,还是看不懂狼狗的品种。
“臭小子!还我钱袋!”山匪老大带着小弟怒火冲冲的追上来,拿着把刀,伸手一指山顶上坐着的俊秀少年。
“不跑了,跑不动了。”看山匪凶神恶煞的样子,芍药心头一点也不慌,体力透支到极点,对周遭一切都无感了。
“臭小子!你……诶呀!”山匪老大刚要讨要钱袋子,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地。
“艾青!艾青!”庞大的粉丝团蜂蛹而来,把几个山匪推倒,踩在地上。
烟尘漫天,把山匪的哀嚎声盖了过去。
“老大……救……救命……”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好可怕啊……”
“我要报官!啊!别踩脸啊……”
几个山匪被万人踩踏,鼻青脸肿的趴在地上。
“什么情况?”芍药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摸不着头脑,吃惊的躲在阿缘身后。
“哇!近距离看更帅了!”一个少女凑上来,上下左右的把芍药扫视一遍,然后喜不自禁的要去握手,“徐老师,我是您的忠实粉丝!可以握个手么?”
啊?握手?芍药卡壳了下,然后尴尬的笑笑,伸手握了一下。原来他一夜过后,就有数以万计的粉丝了。
“徐老师!我我我,给我签个名!”又一个姑娘跑过来,挥舞着纸笔。
“好,好,你叫什么名字?”芍药拿过纸笔。
“沈妤妤。”
“沈是三点水的那个吧?是美玉的玉还是下雨的雨?”
站在山顶的少年,临风而站,漫山遍野都是追捧他的粉丝,这样的场面一下子上了大宋驿报头版头条:
新晋小生徐艾青绕城晨跑,竟惹得万人空巷,穷追不舍。
名不经传的美少年,忽然锦鲤附体,一夜爆红,成为汴京城全民男神。
等芍药被杜若掩护上了马车后,才算挣脱了粉丝的追逐包围。
“来瓶神仙水,我真的要死了。”芍药瘫在马车里的罗汉床,奄奄一息道。
药水放在她脑袋边,可是已经没有力气打开塞子了。
“姐姐,你喂我喝一口水。我真的要死了……”她双眼一闭,啥也不管了。
忽然,听到拔塞子的声音,上方响起冷静的声音:“张嘴。”
芍药听话的张嘴,然后一股微甜的清泉浇了下来,中间不带停滞,哗啦啦浇了她一脸。
“咳咳!”药水流入了鼻腔耳蜗,让芍药一阵窒息,触电般的坐起身然后猛烈咳嗽,鼻腔酸痛,气管一阵火辣辣的痛。她咳得眼泪哗哗,满脸通红。
“你!”芍药擦着眼泪,怒火中烧的看着对面的紫裙女子。
若无其事的杜若把药水瓶子放在了桌上,一脸平静道:“辰时三刻快到了,主人要前往周记珠宝店剪彩。”
算你狠!芍药咬牙咽气,拿着袖子胡乱擦脸。
金兰酒坊白日生意清淡,一般是接外包单子,给酒楼会所特供酒水。
天没亮就出城购货的萧绡此刻正让来福把高粱搬进后院酒窖。
她系好围裙,来到后院,打开了酒缸。
“那个糟老头子,磕了药跟打鸡血一样。”玉仙脚步姗姗,边走边骂。
“把酒槽拿去煮圆子,放红糖,一会儿给姑娘们送去。”萧绡端起烧酒缸沉淀的米糟,就让来福去煮。
看萧绡又忙活着制酒手艺,玉仙闲散的看了会,“绡绡,你这制酒的手艺从哪儿学的?昨晚上钱老板一直夸你的酒。这老色鬼隔三差五的过来,跟我们打听你的事。他什么心思,咱们姐妹们哪个猜不出来?”
正在地上洒水的萧绡,放下水瓢,“我这儿的特制米酒,秘方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配料的比例,还有制酒的每一道工序都要我亲手来操控。”
她把制酒的工具擦拭一遍,神情带着自信,不屑一顾道:“钱老板想要我制酒的配方,但是我就这个手艺活,怎么可能外传。咱们金兰酒坊独此一家,不开加盟连锁店。”
玉仙扶着石磨子,扭了扭腰,娇嗔道:“你啊!太清高了,那些财主富商还真拿捏不了你。”她吊梢眼含着嘲讽,“老色鬼半只脚都进棺材,还想榨干我。”
萧绡把高粱倒进铁桶里,对玉仙的话不置可否。
“我还是佩服你的,在这个纸醉金迷的汴京城,你还能洁身自好。到底是什么,让你坚持了底线?”玉仙浓妆艳抹的脸在晨光下显得疲惫不堪。
“有时候,我真觉得恶心,这个世道真恶心,人真恶心,可对着那些宝石首饰,绫罗绸缎,管不住身体,一边恶心一边上瘾。”玉仙发着牢骚,眼里有空洞麻木,还有深深的厌恶。
在她这些抱怨声里,萧绡已经烧好了煤炉子,然后把酒桶放上去。
“你还是相信这世上还有个人会等你,只钟情于你,是么?”玉仙说出了心中的揣测,阅尽人心,她想这女人如果不爱慕虚荣那么就是要情要爱。
“可我已经不相信,人会有那般好的情意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真情。”玉仙感慨完,转身上了二楼。
忙活了许久的萧绡这才停下动作,坐在板凳上拿着蒲扇扇着火炉子。她神色平淡,也不见半分动容。
楼上的玉仙打开了一间房,就惊呆了。
睡塌上,披头散发的玄衣女子侧躺着,垂首亲吻着怀里的少女。两人衣衫不整,发丝纠缠在一起,耳鬓厮磨,好不欢喜。
看一地翻倒的桌椅,还有东倒西歪的摆设,可以想象昨夜里,这两人有多肆意。
“唔……”四月醒了过来,看到孟婆近在咫尺的脸,开心的笑着,“哇!姐姐。”
此刻的孟婆已经注意到门口的玉仙,神色内敛,抬起身冷冷的盯着对方。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玉仙吓得花容失色,急忙关上房门,匆匆跑开。
“她是谁啊?”四月坐起身一脸懵懂的看着孟婆。
“以后记得关门。”玄衣女子下了床,背着她,语气里隐隐带着一丝恼火。
酒坊大门来了个伙计,喊道:“萧老板,周记酒楼今天有个商会酒宴,记得送货喔!酒水单子我放柜台上了。”
萧绡听到生意上门,擦着双手,摘下头上的花布包,露出美丽的发髻,对穷笔书生说道:“我忙不过来,你去送酒水。”
穷笔书生还在写稿子,为难的摇头,“酒坊的事一直是你打理,我难得休假还要赶稿。你让来福去送呗!她力气大。”
萧绡没好气得:“商会酒宴,都是有头面的人物,咱也不能太磕碜。”
穷笔书生贼笑道:“你爱面子,就自己去呗!你可是酒坊的招牌。”
昨晚上一夜失眠,萧绡气色很差,满脸疲态,看着像生病的模样。不过,无人会关心她。
“指望不了你们。”她气恨一声,上楼换装。
这时,楼上的孟婆与四月正下楼来。
看到美人,穷笔书生忍不住欣赏了一会儿,然后疑惑了起来,“好熟悉的面孔。”他目送她们离开,笔杆子搔搔后脑勺,摇头道:“大概是梦里见过。”
周贵主业是开酒楼的,不过名下还有很多产业,他新入赘的女婿是个云南玉石商,眼下这家珠宝店由他女婿打理。
“徐老师!久仰久仰!”周贵看到芍药,就眉开眼笑上来握手。
想不到就一晚上功夫,芍药就出名了。
跟周贵客套了一番,芍药又见周贵身边的青年人,估摸这个大概就是周贵的女婿。
“这是小婿曾玉,以后周记珠宝店的生意还要徐老师多多光顾。”周贵抱拳说道。
看到徐艾青俊秀的姿容,曾玉眼珠子一转,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讨好道:“徐老板今日赏脸,在下就以这枚翡翠玉佩作为谢礼。”曾玉打开锦盒,一块通透碧绿的玉佩出现在芍药眼前。
“徐老师,你看喜欢么?”
听着曾玉的询问,芍药拿出玉佩,眯着眼睛扫视一番。果然是块好玉,通体无暇,没有多余的雕刻镶嵌,白翠分明,荧光闪闪。
这物价少说也值个万两银子。
“好说,好说,我也很期待与曾老板的合作。”芍药眼里闪过贪婪之色,爱不释手摸着玉佩。
曾玉一看,笑意更深了。
鞭炮声噼里啪啦作响,锣鼓声里,芍药在周围百姓的目光中走到了周记珠宝店中央,面带微笑,身上散发过人的光芒,把几个老板压了一筹。
拿这金剪刀往红色丝带上一剪,彩球落地,仪式完成。
本来光彩照人的芍药在掌声中离开了周记珠宝店,坐上私人马车,脸色立马一变,把口袋里的玉佩拿出来,嘿嘿贼笑道:“今天赚翻了!”
杜若拿出一张银票,“这是周老板给的五万两出场费。”
哇!芍药开心的手舞足蹈,“我终于可以在汴京买房了!一天就能赚五万两!”
杜若又拿出一张银票,“这是你昨夜的片酬,一百万两。”
噗!芍药兴奋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不敢置信道:“这,这也太不靠谱了。”
这钱来得太容易,让她一时间懵了。
“这世上有什么事是靠谱的?这才哪跟哪?”杜若的平静与芍药成了强烈对比,对这些钱,她居然一点都不放在眼里。
“我感觉什么也没做,就一下子拥有那么多,好像做梦一样。”芍药兴奋过后,又生出一股空虚,眼神透着迷茫。
“这才刚开始,有钱人的世界是你想不到的。”杜若摇头,目光深远,可不满足于当下。
“有钱人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芍药无法想象,只能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