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们走进屋内,个个摘下帽子,放在手里。
“出于李嘉懿烈士身份的特殊,也出于对您们安全的考虑,他的遗体无法带回国,组织已经在纽约为他安排了后事。”
他走到张柏露跟前,双手拿着透明的盒子,里面摊着一套军服,递到张柏露跟前。
张柏露看着那套军服,哭得喘不上气,趴在上面,“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子……你不要妈妈了,你要丢下妈妈,你怎么忍心……”
站在屋内的警官们,站得笔直,默默流泪。
那位警官抬头看向楼梯上的阿凝,李嘉懿求婚的时候,还让他们帮忙出过主意,他们都认识这位李家未来的儿媳妇。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阿凝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白布包裹着的东西。
阿凝颤抖着手接过,缓缓打开,是她向他求婚的戒指,现在冰凉地躺在她的手心里。
“节哀。”
阿凝看着面前的人,恍惚了半瞬,垂下头看那枚戒指,眼泪啪嗒落在地板上。
“不会的,他不会有事,他答应过我,他回来了我们就结婚,我还给他留了好多活呢,他不可能失言……”
“他不会的。”阿凝突然抓住那位警官的衣领,“是不是什么秘密任务?这会不会太过了?怎么连我都要骗?”
警官任由她抓着,垂眸,“他确实已经遭遇了不幸,请您节哀。”
“我节什么哀?我都没见到他,我为什么要相信他不在了?”
“既然你们都说他死了,那你们为什么不能把他带回来?他不是烈士吗?他不是为国捐躯吗?他凭什么不能回来?他凭什么不能回来……”
阿凝死死攥着他的衣领,哭成了泪人,从嘶吼变成嚎啕大哭。
“李嘉懿调查了这件事多少年,我就等了他多少年,他明明跟我说要结束了啊,为什么他不回来?”
她哽住,面目赤红地望向楼下,“王家,王家是吧?”说着,急匆匆往下跑。
刚下楼就被几位警官拦住,她在人群中挣扎嘶吼,“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去王家,我要去找他们算账……”
她被困在几人的臂弯里,逃脱不开,渐渐没了力气,身体往下滑。
“你们把他还给我,把李嘉懿还给我,是我的,他是我的,给我好不好?”
她望着跟前的人,双手贴在一起,不停地搓,用祈求的语气,“带我去纽约好不好?我要见他,求求你们,带我去好不好?”
盛念扶着张柏露,在旁边哭得直不起身。
阿凝声嘶力竭,哭着哭着开始干呕,每一下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吐出来,那张脸已经红肿得不像话。
“陈小姐!”
“陈小姐,你醒醒!”
张柏露和李华清猛地转头看去,阿凝躺在一人的臂弯里,晕了过去。
“送医院,快点送医院!”
李华清冲过来,大声叫喊,张柏露跟着站起身,去扶阿凝。
阿凝被送进医院,盛念站在一旁盯着抢救室的灯,李华清和张柏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陈家的人在这时也赶到了。
“亲家母,阿凝还没有出来?”陈妈妈一把抓住张柏露的手腕。
张柏露眼里含泪,点头,声音颤抖着,“对不起,是我们的原因,让这孩子伤心过度了。”
张妈跟张爸看见他们的样子,一下没忍住,眼泪也到了眼边。
她抱住张柏露,“这种时候,说这些干什么?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们难受还来不及。”
又过了许久,抢救室的灯熄了,门从里面拉开,一位医生出来,后面跟着几名护士。
“陈凝家属。”
所以的人都为围了上去。
“怎么样了医生?没事了吗?”
“医生,我女儿什么情况?”
医生看向说那句话的陈爸,“患者的状态不是很好,送过来时已经休克,不过抢救得及时,已经没了生命危险,不过……”
“不过什么?”众人异口同声,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会保不住。”
双方父母都愣住,张柏露第一个反应过来,看向陈妈,语气颤抖,很微弱的声音,“对、对不起……”
陈妈缓了两秒,看向医生的眼神很坚定,“必须救,孩子必须保住。”
陈爸严声附和,“花多少钱都行,我们陈家不缺钱,大人孩子都得给我保住,保不住你们也别干了。”
张柏露和李华清眼睛红肿,全然感知不到脸上纵横的泪水。
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谢谢你们,谢谢,可是这个孩子会耽误阿凝的,阿凝后半辈子怎么办?她还要嫁人,她还有她的路要走。”张柏露声泪俱下。
张妈屈身下去,与她平视,眼神还是那么坚定。
“她是我的女儿,我了解她,这么多年,她有多喜欢李嘉懿,我跟她爸爸都看在眼里,我们没有阻止她是因为我们知道李嘉懿也是个好孩子。”
“我们都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但既然发生了,我们就得往前看。”
“阿凝她自己也会做这样的决定,一个孩子而已,我们陈家养不起难道你们李家也养不起吗?你不要担心。”陈妈看了眼走廊,“我看谁敢嚼舌根,我撕不烂他嘴。”
李华清被陈爸扶起来,两个男人对望,眼眶通红。
“上次那臭小子去看我,还说让我等着抱孙子,哼,他倒是动作快。”陈爸咬着牙,故作生气的样子,“他要是在我面前,我把他皮剥了。”
“只留一个孩子算怎么回事?说好了多生几个。”
李华清嗓子哑着,眼泪汪汪的,“老兄弟……”
医生最后说不能保证,只能尽力而为,大人的状态要是一直差下去,孩子肯定很危险,只能让他们多给患者做做思想工作。
阿凝从抢救室里推出来,阖着眼,眼角的泪痕还是湿漉漉的。
她轻轻地叫了声:“妈。”
陈妈答应,“妈妈在,妈妈在这。”
阿凝的手一直放在腹部,指节突然滑动了几下。
她说:“这个孩子,我要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