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念迷糊间听到了唐老爷说要带她回京市,无论是待在港区还是沪市,他都不放心。
猛地一睁眼,耳边的声音没有消失,她躺在病床上转头看过去,唐老爷果然在跟保镖说定专机的事。
“爷爷。”
盛念撑起身体,面色发白,唇无血色,憔悴得像生了一场大病。
“我不会跟你回京市。”
唐老爷转身朝她看去,眉头一压,挥手让跟前的保镖走了,到她跟前,“你一个人留在这,爷爷不会放心。”
盛念眨动了下湿润的睫羽,眼巴巴地望着他,“他还没有回来,我要等他。”
唐老爷叹了口气,盯着她看了会,尽管不忍心,还是拿出手机发了则消息出去。
他拍了拍盛念的手背,“好孩子,听话。”
不多会,放在床头的手机响起,盛念下意识看过去,便瞧见是周序砚的电话。
她慌乱地爬过去拿起,接通,“周序砚!你没事了吗?”
唐老爷见状,默默起身出了病房。
电话里传来周序砚温和的声音,“嗯,你呢?脖子上的伤还疼吗?”
“不疼,我一点都不疼,你什么时候回来?”
“念念。”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那道声音再次传来时,夹杂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肖白晚上回港,他会来找你,给你的那份文件,务必要签字。”
“什么文件?”
盛念一头雾水,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
“你要跟我……”
周序砚轻微地舒了口气,“我很抱歉,如果能回到一年前,我不会选择自私地把你留在身边……”
“周序砚。”盛念截断他的话,“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才不得不这样做,对吗?”
电话里传来他轻轻的笑声,只是一秒,他的声音缓和却再度冷下去。
“是。”
盛念望向窗外,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了,可她知道港区不怎么下雪。
不久前,她问周序砚如果有一天腻了会不会跟她分开,周序砚说她瞎担心,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一定要果断地跟他划清界限。
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砸在白色的床褥上,洇湿了一大片。
忍着哭腔,“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忘了我。”
又是一段冗长的沉默过后,周序砚说:“念念,你还年轻,还会遇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我无法保证需要多长的时间,你……别等我。”
那通电话的最后,两人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盛念在他挂断前,说:“周序砚,我相信你。”
一天前,周序砚在跟美方警部的人交涉中,对方死咬着盛念不放,并且一直强调他私自送她回境是不法行为,其中的隐情会耽误案件调查的进展。
周序砚送她回去时,就猜到事态会如此发展,她只有待在唐家是最安全的。
哪怕以后出国,会出现在陆氏眼皮下,只要有唐家的庇佑,只有跟他没有丝毫关系,她就不会有事。
而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陆氏铲除,但要做到,并不容易。
盛念在那天晚上,见到肖特助,他拿出一份周序砚已经签了字的离婚协议,摆放在她面前。
她盯着他遒劲的字迹,心脏如同坠入了冰窟,一把利刃在里面搅动。
好半晌后,她抬起头,看向肖特助,“他的伤真的没事了吗?”
肖特助点头,“老板已经没事了,您不用担心。”
盛念这才缓缓收回视线,盯着她需要签字的那一栏看了许久,然后拿起笔,在那里写下了她的名字。
肖特助接过,朝她颔首,“盛小姐,老板让我转告您,请保重身体,你们往后就没有关系了。”
盛念看着肖白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的心跟着他带走的那份文件,一起漂洋过海去了他的身边。
她记得周序砚说的话,让她回唐家,但上次离开唐家时,她问周序砚会不会离开她,他说过不会。
仿佛所有的誓言,在时间长河的变故里,如同尘埃般虚无缥缈。
第二天,盛念去了李家,门一开,就看到张柏露红肿的眼睛。
“孩子,听说你也受伤了,我们还没有去看你……”
张柏露的泪很快盈满了眼眶,拉住她的手,满是歉意。
盛念心一下比一下揪得疼,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却还在关心她。
“舅妈。”她强忍住哽咽的声音。
这时,阿凝从里面出来,看见她,咧开嘴角,笑了,“念念,你来了,快进来坐啊,你们站在门口干嘛?”
盛念看了张柏露一眼,她满脸痛苦,又看向阿凝,她轻松得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进屋走到阿凝跟前,嘴唇翕动,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凝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你怎么也这副模样?我都说了他不会有事,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
盛念吞了下口水,望着她泰然自若的样子。
“阿凝……”
张柏露站在旁边,“孩子,你当时也在那里,真的看见了?”
盛念脑海里遽然闪过李嘉懿被重重火海包围的景象,眼泪唰地一下就出来了,她咬着牙,双腮颤抖,看着张柏露没说话。
张柏露别过视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亲眼所见,我是不会信的。”
阿凝啃了一口苹果,把剩下半个丢进了垃圾桶,转身上了楼。
门虚掩着,被人敲响了几声,直接被推开。
张柏露和盛念一同朝门口看去,外面站了十几个警官,为首的那个看到张柏露深深鞠了一躬,后面的人也跟着鞠躬。
“李嘉懿烈士在1123案件中,为国捐躯,请烈属节哀。”
张柏露退后两步,倒了回去,瘫坐在地上,捂着唇眼泪簌簌下落。
李华清听到声音从里面出来,看到现场的一幕,也转过身抚上眼。
只有阿凝站在楼梯上,望着楼下发生的一切,耳边的哭泣声如雷贯耳,而她却像行尸走肉般面无表情地呆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