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东城喘着粗气,站在旁边楼梯间的盛念都能清晰得听到,他大概已经像刚才那样气得全身发红。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盛东城沉默须臾,嗓音软了下来。
“玉珍,我没想过要薄待你们母女,但念念真的太可怜了,我对不起她妈妈,我永远都无法原谅我自己,你能理解我吗?”
徐玉珍的声音在发颤,“我就是太理解你,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小夏才是盛家名正言顺的女儿,盛念只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女,但你现在为了她打过小夏多少次了?你就没有心么?”
“我知道,我知道,我偶尔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他拉住徐玉珍的手,嗓音温柔,“pL以后是小夏的,什么能抵得过她后半辈子吃穿不愁、挥金如土?”
徐玉珍还在啜泣,但声音越来越弱,大概是被盛东城抱着在哄。
有节奏的轻拍背部的声音传来,在地下室密闭的空间内格外明显。
“念念的妈妈因我而死,我只有好好照顾她,才能对得起她妈妈……”
盛东城的声音还不断传来,盛念站在最下面的台阶,整个人一直麻木得呆住。
直到她听到他说念念的妈妈因我而死,才如梦初醒。
盛念顾不得双腿发出隐隐的疼痛,转身疯一般地跑了出去。
盛东城听到清脆的脚步声,立马跑向楼梯口,就看见一双浅色的小短靴消失在门口。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刚才听到的对话,她从未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的结果,人是麻木的,思绪也是混乱的。
她跑过客厅,老太太拄着拐看见她疯疯癫癫的样子,脸一下子又垮下来,盛夏在旁边挽着她的手臂。
“没规没矩,真是惯成脓包了。”
老太太刺耳的话钻进耳廓,她倏地停下脚步,想起前两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心里觉得讽刺至极。
害死她妈妈的人不仅仅是盛东城,绝对跟眼前的老人也脱不了干系,她竟然还给她下跪,竟然还忍受她说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话。
盛念转头朝老太太看去,她没有哭,嗓音很平静,“一把年纪控制欲还那么强,希望你还能跟你儿子有下一次团聚的机会。”
老太太一怔,“你说什么?”
“这是我对你的新年祝福,老太太。”她清冷地眸子看过去,让人不禁心生几分恐惧。
老太太嘴唇张着,一翕一合,胸膛起伏着,“你、你、你真是无法无天!”
“放心,你死了我不会来。”
她说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迈步直接冲出了老宅,任由盛东城在后面怎么叫她都没有回头。
推开老宅的大门,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从下午离开玉兰大厦开始,雪已经整整下了快四五个小时,积雪铺满厚厚一层,踩在上面印出一个个很深很深的脚印。
盛念一口气跑出很远,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昏黄的灯光下雪花肆意飘落,只有一个穿着不够御寒大衣的年轻女孩独自走在人行道上。
她一步一步走着,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抬眼便是万家灯火。
可在这样的日子里,她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人,父爱是假的,跟她讲他跟妈妈年轻时的爱情故事也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原来自己以为他的不得而已,是他早就规划好的一盘棋。
他说pL是盛夏的,他考虑好让盛夏后半辈子吃喝不愁,但他就那么轻易将她交给周序砚了,原来不是因为害怕他的势力。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盛夏叫盛夏,她却叫盛念,原来念是这个意思……
盛东城为了纪念死去的情人,才给她取了这个名词,为了弥补自己的内心的愧疚,才一直无底线地纵惯她。
盛念突然有点反胃,捂住嘴,忍不住发出干呕,太恶心了。
不知道走了多远,她头上和肩膀上的雪都积了一层,身后跟着一串不深不浅的脚印。
现在大概全世界的人都围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与家人一起迎接新的一年,只有她在外面雪地里不知去向地走着。
盛念抬头望着黑魆魆的夜空,一朵雪花飘到她的睫毛上,随后更多的雪花落在脸上。
她突然想知道,周序砚这个时候在做什么,他也跟朋友一起庆祝除夕吧。
她摸了摸口袋,包里没有手机,刚才出来时太心急,忘记拿了,只摸出来一个硬币,是她上次在港区玩摇摇乐剩下的一枚。
可是这个时候,就连商店都关门了,现在的沪市更没有电话亭这种东西。
于是,她就这么走着,走到哪算哪,或许是上天眷顾她,没走多久就看见一家亮着灯的小超市。
盛念走了进去,抖落一身的雪,售货员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大概没有人会来,见到她带着一身寒意进来时不免怔住。
她将硬币放在收银台,“可以借个电话吗?”
售货员愣了下,没多犹豫,就将手机递给了她。
盛念拿着手机,点开电话,突然不知道该打给谁,她只记得徐音逸的电话,但现在是万万不能联系他的。
当初肖特助给过她一张名片,依稀记得肖白的电话是个短号,她不确定地将记忆中的号码拨通。
幸运的是这个号码接通了,不幸的是接电话的是个女人。
她短瞬地愣住,对方在电话里问:“喂?谁呀?喂?”
“不好意思,打……”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肖特助的声音响起,“谁的电话?”
接电话的女人声音远了,“不知道。”随即肖特助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您好,找哪位?”
盛念的声音有些颤,“肖特助。”
肖白在那头顿了下,“太太?您找我有事吗?”
“你在沪市吗?”她问,但她几乎没抱希望。
“我在港区。”肖白回答,“您找老板吗?”
她想着这个时间打扰周序砚不太好,他或许正玩得开心,“不是,你有朋友在沪市吗?我遇到了点麻烦,可以来送我回玉兰大厦吗?”
肖白立马承应,“有的,太太把地址告诉我,您稍等片刻,我这边立马安排。”
随后,盛念把地址告诉了肖白,挂了电话将手机还给售货员。
她这时发现对方已经换上了常服,大概是要关门了,点头道谢后,就走到外面等着。
肖白能在周序砚身边待这么久,一定有过人的本领,她并不担心自己会等太久。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她坐在超市外的台阶上,始终没有看见有人来,头上又铺了一层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