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席地坐在台阶上,双手揣在大衣的口袋里,但在外面待得太久,身体已经开始失温,无法从自身获取温度。
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远远看去像个刚堆砌的雪人。
这时,对面大楼的巨幕上弹出一个距离新年一分钟倒计时,她抬头望去,倒计时伴随着阿拉伯数字的声音,59、58、57……
她从这里看过去,整座城市都挂着喜庆的红色,真好,马上就要跟过去说再见了。
盛念垂下脑袋,下巴支在膝盖上,听着倒计时的声音。
10、9、8、7、6、5、4、3、2、1……
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闯入朦胧的视线,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来接她的人到了。
盛念抬起头,愣住,晃了神,周序砚的脸庞清晰地映入眼瞳,高大的身影挡住后面大楼的巨幕,在她身上打下一片阴影。
她呆呆地看着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他这个时候不应该在港区吗。
直到对方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想吃火锅吗?”
他没问她为什么没直接给他打电话,也没问她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而是想到她说过下雪天吃火锅会感到幸福。
盛念这时才觉得面前的人具象起来,他真的是周序砚。
在地下室听到盛东城说的话,她没哭,从老宅一个人跑出来,她没哭,以为自己快被冻死时,她也没哭。
但看到他时,听到他关切的声音,她没忍住眼眶的泪珠,簌簌落下。
她倾身向前,一把搂住周序砚的脖子,埋在他的肩膀上,一抽一搭地哭起来,身体剧烈颤抖着。
周序砚没问她发生了什么,一只手抚在小姑娘的后脑勺,一只手轻轻地拨开落在她身上的雪。
直到她情绪稍微缓和一点,抬起头,顶着红肿的眼睛朝他看去,周序砚才起身,在她的注视下,脱掉身上的黑色大衣,蹲下来用衣服将她裹住。
“我带你回家。”他说。
盛念点头,声音轻轻的带着点嘶哑,“嗯。”
周序砚低下身,手搂住她的腿弯,另一只手拦腰将人抱了起来,在抱起的一瞬间,他察觉到小姑娘双腿猛地瑟缩了下,随后脸朝他胸膛转去贴着。
那躯高大的身影走在雪地里,怀里抱着一个被黑色大衣裹紧的年轻女孩儿,在那个满是旖旎红光和白色大地的世界里留下一串不再回看的脚印。
周序砚将人抱进车后座,给她拢了拢衣服,便开车回了玉兰大厦。
路上,盛念一直沉默不语,目光无焦地望着外面的景色,表情呆滞。
周序砚从后视镜看回去,一向叽叽喳喳的小姑娘突然这么安静,冻得通红的脸颊和鼻头还泛着水光。
到了玉兰大厦,周序砚刚下车就看见她自己拉开车门走了下来,看见他又怯生生的。
“你的衣服。”盛念把他的大衣还给他。
周序砚皱紧眉头,没去接,盛念吸了口气,刚才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身体暖和了,所有的疲惫席卷而来,没有力气。
她拿着大衣的手垂下,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那我送去洗干净再还给你。”
见对方还是没有说话,她轻轻地挪动脚步,膝盖传来刺骨的痛,不由地闭眼等待那股痛楚消散。
周序砚吁了口气,两步走到她面前,拦腰将人抱了起来,进了电梯。
盛念心倏地一紧,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挽住他的脖子,满是诧异地看着他。
顶层,周序砚将她放在沙发上,蹲在她跟前,看向她的眼神晦暗至极,“脱了。”
盛念愣住,“啊?”
他伸手点了下她的打底裤,那层布料并不厚,“不脱,我就撕了。”
“这……”她人怔住,“你要干什么?”
周序砚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单膝跪在地上,抓住她打底裤一扯,随着滋啦的裂帛声,露出里面裸露的肌肤。
因为会一直待在室内,她出门时穿着裙子,里面的打底裤比丝袜厚不了多少。
盛念因为他的动作,身体遽然僵住,侧过脸紧闭着眼,随后是另外一只腿上的撕裂声。
周序砚的视线垂在她下身,神情凝重,那双白皙修长的腿上,乌青色的膝盖惨不忍睹。
“为什么忍着?”
她倾身看了眼,确实有点严重,噘起嘴,“我没有,刚才才觉得疼。”
从老宅跑出来时都忘记身上有什么不舒服了。
周序砚拿了药箱过来,动作轻柔地给她膝盖揉擦药水,帮她消肿散淤,像是在对待绝世珍宝般小心翼翼。
要是以往,她早咋咋呼呼叫了,但不知为什么,现在竟觉得也没多痛。
周序砚给她擦好药,抬眸盯着她看,那张脸蛋在雪地里冻得晶莹剔透,在室内润出淡淡的红色,像草莓味的果冻。
他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大雪,问:“现在吃点火锅吗?”
盛念目光对上他的双眼,他是温柔的,摇摇头,“不了。”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他嗓音低沉,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颗粒感。
她沉默须臾,渐渐地叹气,“我有点乱,周序砚。”
空气安静片刻后,他嗓音很温柔,“好,那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
他起身径直离开,没多会儿,厨房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不久后他端了碗蔬菜粥到她面前。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他端着碗,轻刮了两下勺底,一口粥放在她唇边,“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盛念看着他眼神,张开唇,抿了进去。
一碗粥没见底,她蹙起的眉头越发得深,实在是没胃口吃,但看在周序砚辛苦做了一顿的份上,又不好拒绝。
似乎是察觉到了小姑娘的情绪,周序砚放下粥碗,没再逼迫她继续吃。
“谢谢。”她看着他,“你怎么会回来?”
她给肖白打电话到周序砚出现最多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时间,绝不可能从港区赶到沪市。
“我在回来的路上,收到你拜托肖白去接你的消息,可我没想到,大雪天你竟然一个人坐在外面。”
“你不在港区过年吗?”
她双眼泛着点点星光,似乎对周序砚去接她这件事很在意。
周序砚哂笑,“你在这,我能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