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不比这仙门规矩众多。比起存天道灭人欲来说,食色性也对魔道更适用。
喜欢了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这是秦否接受到的教育。就连他的亲哥哥秦泺,也更换过不计其数的道侣。
大约在六七年前,当秦否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时,他跟着爹爹和兄长一同前往暗域参加魔道的庆典大会。
说是庆典大会,其实就是暗域的少主获得了渡劫期的修为,所以特意请魔道的众人来庆贺罢了。
魔道的庆贺除了吃席、喝酒、歌舞之外,还被暗域加入了特别节目。
暗域的圣主一声令下,只见十来个身穿素色衣衫的人被一群魔修压制着带了上来。
来参加宴会的众人皆是认出了这些被捆绑压制的是一群仙门弟子,他们在底下议论了起来。
有的人忍不住发问:“圣主大人,您这是从哪抓来这么多仙祭子?”
所谓的仙祭子是魔道对仙修的戏谑称呼。因为这些修仙的门徒被魔道俘获以后,要么练蛊,要么吸食内丹,要么喂给魔道豢养的妖兽,基本都是用来祭祀之用。
那时从未离开过毒谷的小秦否辨不出那些人的身份,只是觉得他们身上的气质和他在毒谷和魔道里看见的人很不一样,干净、纯粹,还有点傻……
暗域的圣主没有回答他是从哪里抓来的人,只是道:“今日来到这里的参加盛典的都是魔道中有头有脸的门派。作为东道主,这些个仙祭子就送给大家,以表诚意。”
他说完便哈哈大笑,四周也响起欢呼和笑声。
有些来参加晚宴的魔修已经走上前去挑选。
大多数魔修是不讲究什么道德礼仪的,有的人挑选到了修为高一些的仙修,当场就将人开膛破肚、取走内丹。
原本欢乐的场面突然间变得血腥恐怖,还伴随着偶尔的几声惨叫。
小秦否一言不发的瞪着一双眸子望着那些仙修一个个的惨死。
有些仙修倒是没有当场被处死,那些是被人带回去练就其他残忍功法的祭品。
忽然,那些挑选仙祭子的魔修之中传来哄笑——
“我说向帮主,这个仙祭子看不上你,人家说了,宁愿死都不愿跟你双修呢!”
被众人称为向帮主的人因为丢了面子而气愤的嘴角抽搐,抬手给了那位身穿白衣的仙修一巴掌。
“不知好歹!既然如此,那我就将你的内丹挖出来!”
他说着,已经举起了一只手,掌心汇聚着法力。
“住手!”一个年轻男人的手抓住了向帮主举起的手腕,制止了他正要取人性命的动作。
小秦否在座位上看得出神,不知何时自己的哥哥也走了上去。
秦泺拉过那位被施加了法咒的绳索捆住的白衣人,继续冲着向帮主道:“这人我要了。他不过是金丹期的仙祭子,向帮主取了他的内丹用处也不大,不如交给我们毒谷去炼蛊。”
向帮主瞪着眼睛看了看秦泺,那年轻人毕竟是个晚辈,他不是很想给面子。
这时坐在秦否的身边秦济开了口:“向帮主放心,待我们毒谷炼制了新的蛊毒一定亲自送上门给你们碎星帮共用。”
“秦谷主客气了。”向帮主冲着秦济回应一句,又狠狠的瞪了那位刚才被他掌掴的白衣仙修一眼,这才去挑选了其他的仙祭子。
小秦否看着哥哥抓过捆缚在那白衣人手腕上的绳索将人牵了过来,随后看见爹爹十分生气的盯了哥哥一眼。然后小秦否就被爹爹拉着手迅速的离开了宴会。
回到毒谷以后,秦否发现,哥哥并没有将那位白衣的仙修用作制蛊的祭品,而是将他禁足在毒谷一间偏僻的房内。
不过,自从这个白衣仙修来到了毒谷,哥哥倒是很久一段时间没有再找过其他人当道侣了,而是经常去那间偏僻的房子里寻那个白衣仙修。
秦否几次路过的时候,都能听见哥哥和那仙修房间内争吵——
“做我的道侣,你可以不用修魔。”
“我不可以。我有道侣的!”
“有什么用?你以为这辈子还能见到他?”
“见不到,我也不会与你双修!”
“啪……”
……
“我能救你,就可以杀你。你最好识趣一些!”
“你们这些魔徒根本就不懂爱,也不配拥有道侣!”
“啪……”
……
“你居然想逃?信不信我废去你的修为!”
“你最好快点杀了我!否则我还是会想办法离开这里!”
“啪……”
……
三番四次的争吵最终都是以清脆的把掌声告一段落。
自从哥哥说要废去那人的修为以后,那人就没有被禁足了。
有一次,秦否在毒谷的一个后院中见到了那个仙修。
只是秦否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似乎已经很不好了。那具清瘦的身子比来毒谷之前还要瘦削单薄,脸上也失了血色。全然没有秦否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股仙道之气。
他走过来与正坐在石凳上雕刻木剑的秦否闲谈。
“你喜欢剑吗?”他冲着还是小孩子的秦否问。
秦否抬眸瞅了一眼嘴唇发白、笑意惨淡的人,没有搭理。
“我也喜欢剑。”他自言自语的说。
“那你的剑呢?”秦否看着他。
“我的剑啊,找不到了。”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秦否眨了眨眼,对他说道:“我哥有很多剑,你不惹他生气,他会给你一把新的剑。”
白衣仙修看了看秦否,冲着他露出温和的笑意,却没有言语。
秦否看他人还不错的样子,又说道:“你真傻。只要你答应做我哥的道侣,他就不会打你了。”
“可是我有自己的道侣。而且做道侣,是需要两情相悦才可以的。”
“我哥喜欢你,才想要和你做道侣,只要你也心悦我哥不就行了?”秦否天真的道。
“我已经有心悦的人了。不可能再心悦其他人。”或许是想到他心悦之人,他脸上的笑容也更温柔了些。
“可是你心悦的人救不了你,只有我哥可以让你活下去。”秦否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那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仙修。
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连这点利害关系都算不明白?
那白衣仙修又笑了笑,“我们承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是死也不会背弃誓言。小孩子是不会明白的。”
他的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和那温柔的笑一同映在了秦否的脑海。
又过了几个月,秦否再路过那间偏僻房子的时候,白衣仙修已经不在了。
秦否去问过哥哥那个人去哪了。
秦泺只是很温和的告诉秦否,那人去了他想去的地方,一个名为自由的地方。
秦否知道,那个白衣仙修并没有离开毒谷。而且永远也不会离开了,他没有等到与他的道侣相见的那一天。
在那个人消失以后,哥哥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不再去那个偏僻的房子,而且又有了新的魔修道侣。
秦否开始好奇,是不是所有的仙修都是那么傻,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却不惜为了一个一个虚幻的承诺搭上性命。
可是每每看见哥哥带着不同的人回家来,一遍遍的介绍说那是他的道侣,千篇一律、没有新意。秦否又开始羡慕起那个白衣仙修口中虚幻的承诺。
所以秦否从小长在那种环境下,却对魔道双修之事并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