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警也没了耐心，几个身强体壮的一拥而上，把母子二人控制住，戴上手铐，塞进警车。
警灯一闪、警笛一拉，警车呼啸远去，接访大厅瞬间恢复清静。
其他正常上访的人，看到闹访的王大壮母子的下场，不约而同规矩站着，面面相觑，考虑着要不先撤，换一天上访也行，他们也没这么急。
围观人群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负责接待的人见此场景，微笑着对围观人群招呼：“大家还有事吗？非常感谢大家监督我们的工作，要不要进来喝口水啊？”
“不了不了。”
既然没热闹看了，闹访什么的他们更是不敢，散了吧。
人群散开，连身着检察制服的人也三三两两往办公楼走。
接访大厅内，段检皱眉看向白晓薇：“类似这样的情况应该不少吧？”
白晓薇听明白了，段检问的是，这样的漏网之鱼应该不在少数吧？
她点头：“嗯，王大壮这个人，是因为出现的次数有些频繁了，在员额联席会上讨论案件时，隐约有些印象，这才让内勤查了。”
“这个王大壮有一些反侦查意识，每次收赃后绝不会在短时间再次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导致辖区派出所无法就某一场掩饰罪行将其移送给我们，这才让他逍遥法外这么久。”
段检皱眉思索：“这是个问题。”
白晓薇扫了眼站在大厅外等着她的两个男人，不想让他们多等，主动出言献策。
“段检，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说。”
段检似乎等的就是她开口，直接摆明态度。
“我们可以在公安机关成立协作化办公室，由各个员额检察官轮换派驻，一是对公安机关移送的案件提前进行把关审核，提高案件质量和证据标准，二是定期统计各项业务数据，交给刑检内勤汇总。”
“同时，我们内部可以利用大数据，构建数据模型，将从公安机关汇总来的数据填入模型中，横向纵向对比、提炼高频出现的嫌疑人、事件等信息。”
白晓薇边说，边观察着段检的表情，见他眼睛越来越亮，心里底气更足。
“我相信，等我们的数据模型成熟的那一天，如王大壮这样的漏网之鱼，会一网打尽。”
“数字检察？”
段检神情很激动，这是首创呀，有了这个创新在先，他一定能再进一步。
白晓薇一脸佩服，果然是领导，这么快就领会她的意思了。
既然这样，那她就不多说了。
段检压抑着激动，来回踱了两步，对着办公室主任一指：“通知各部门负责人，下午三年召开中心组学习，学习内容为如何让大数据更好地服务检察实务。”
“技术科全体人员列席......”
他看了眼白晓薇：“......白晓薇同志一并参会。”
白晓薇心里毫无波澜，面上却受宠若惊：“谢领导，一定准时参会。”
段检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想法很好，以后再有这样好的建议，可以随时到我办公室，向我提出。”
“好的领导。”
白晓薇恭敬应下，以为段检该挥手让她离开了，哪知段检接着说：
“要是这项工作做成了，我亲自写报告，给你申报三等功。”
此言一出，白晓薇倒是没太大反应，其他留在接访大厅负责接访的同仁们，却不再淡定。
碍于领导在，不敢明着大声议论，却挡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再看白晓薇时，先前那种同情、可怜、八卦、嘲笑的眼神和表情已经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她的敬佩。
敬佩这个女人的机敏，敬佩她的勇敢——明明处在最不利的形势下，却能几句话功夫扭转局势，让恶心她的人受到惩罚，还能借机建言献策，说中领导的心坎。
领导就算先前对她有再多看法和不满，现在都主动要给她报功了，可见所有成见已经消失，只剩下对她的器重。
张爱萌偷偷给白晓薇竖起了大拇指，白晓薇给她比了个心。
“段检，您还要继续接访，就不打扰您了，我先回去忙了。”
“去吧。”段检笑容和蔼。
待她的身影走出大厅，段检回头对关检、任检说：
“难怪老赵把她当成接班人培养，这位同志脑子活泛，遇事沉着能经得住事儿，那么多员额都参加了联席会，怎么偏偏就她记住了王大壮这个人？可见平时工作也是个尽心负责的好同志。”
任检赞同道：“是，白晓薇同志业务能力很强，连续三年在S市公诉人大赛里名列前茅，遗憾的是今年规则改了，不然她还能继续代表咱院去参赛，领个大奖回来。”
关检不甘落后：“段检慧眼识珠！我看过白晓薇同志开庭，她在法庭上随机应变能力很强，能很好地展现公诉人的风采。”
其他人也纷纷发表自己对白晓薇的看法。
“是啊，晓薇特别敬业，经常加班加点......”
“还铁面无私，从不徇私情。”
“对对，她还很热心，平时谁遇到疑难复杂问题，和她讨教时，她从来不推脱......”
这些恭维，白晓薇没有听到，听到了也不会在意，不过是借着她的名头附和领导罢了。
她走向静静等候的顾文瑞和苏逸兴，看着他们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笑容明媚真诚。
“看吧，我都说了我能解决的。”
小小的得意，甚至带了点求夸奖的傲娇。
苏逸兴忍着心酸给她竖起大拇指：“晓薇真棒！”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向他求助，像大学时那样，她可以委屈、可以流泪，不需要这么坚强。
白晓薇巧笑倩兮，一双水眸波光潋滟。
顾文瑞的眼中却布满料峭寒冰，冷沉着脸，没有做声。
“文瑞？”
她对上他眼眸，不解地问：“事情都解决了，你怎么不太开心的样子？”
“你开心吗？”他冷着声反问。
白晓薇莫名，她的名声没有被拖累，以后不管谁提到这件事，就算不佩服她，也不至于嘲笑她。
事情能解决到这种程度，她已经很满意了，有什么不开心的。
“开心呀。”她如实回答。
“往后呢？”
“什么往后？”
“上个月才经历了一场网暴，今天又遇到闹事的无赖，每次你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绞尽脑汁去周旋，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的领导、同事，有几个是站在你这边保护你的？那些你一心守护的群众，都在干什么？呵，他们恰恰是骂你的主力军！他们误会你，甚至污言秽语......”
顾文瑞冷嘲，薄唇一字一字往出吐着残忍的话。
“你一心守护公平正义、维护社会安定，为此劳心劳力、加班加点，做的这一切，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