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不治已病,最难莫过心疾,世间生存不容易,手指有长短,树木有高低,劝人莫论短长,无奈还是多疑,疑或疑去暗鬼起,卿卿性命误,江湖水一滴。
回头再说杨雄得了林冲将令,带上数十名轻骑,快马扬鞭,直奔靖江前线,搬取救兵神医安道全和萧丙甲先生。杨雄一路飞奔,内心翻腾,如同一旁流过的大江之水。
滚滚长江东逝水,淘尽多少英雄,是非成败,生死兴衰,转瞬成空。白发渔樵,秋月春风,不过是,一杯浊酒,长叹一声,过往烟云里,人生如同一场旧梦,空!
鲁智深听了杨雄言语,哪敢怠慢,随即让安道全与萧丙甲,一同随杨雄前去林冲大营,为将士们治疗疾病,并约定渡江作战的时间。三人怎敢停留,于是匆匆去了。
再看那安道全,却已是步履蹒跚了。原来,他也得了这种怪疾,拉肚子拉得他有气无力,不过用了些汤剂,暂缓了病痛,强撑着与他们一路同行,向林冲大营走来。
此时的林冲大营,一片哀鸣之声,将士染病者,十有三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那情形实在让人泪目。
十里兵营大江北,幽灵起伏生暗鬼,将士衣单难御寒,便溺横流尸成堆。滚滚长江呜咽逝,茫茫愁云满目灰,将士疆场兵未动,哀鸣遍野声声催。
萧丙甲等人看了,好不伤心,也不管许多,急忙令众将士把染病兵士,合为一营,单独管理,不得与外界接触。又把死亡的兵丁、军马全部烧化后深埋。命令所有将士随时深埋各自便溺,相互之间,不得来回走动,无论得病与否,皆饮安道全医生开具的汤剂。
众人得令去了,安道全苦笑一声,对林冲、萧丙甲说道:“林将军,萧先生,安某无能,不能治疗将士们的流疾,自己也染上了如此恶疾,实在枉称什么神医了。如今,我自去染病将士营中,治疗安抚他们,尽到我一个做医生的职责。”林冲长叹了一口气,准了安道全的请求。安道全自去了。
萧丙甲沉思良久,才对林冲说道:“师弟,恐怕安医生所开具的药物,为四万将士所用,怎能满足?我曾得一民间偏方,便是用野葱根茎,捣碎成泥,放于碗底,以热面条覆之。亦可用降龙木之叶,捣碎成泥,同样放于碗底,以热面覆之,烫熟之后,与面同食,或可治愈。”
林冲听了,急忙令众将士到野地里寻觅,当地的老百姓听了,也急忙到野地里寻觅野葱,一时之间,野葱成了紧俏之物,香椿树叶被采摘殆尽。众将士服用之后,大部分症状得到了改善,慢慢地有了些起色。然而,安道全医生,却不幸了,死于了兵营之中。众人祭奠了一番,把他烧化了,埋在了兵营外的一处高地上,那墓现在还在,就是那座神医墓。
这个安道全啊:梁山泊里神医,医好恶疾无数,多少生命出奇迹,家庭得延续,不料自身病难治,可惜、可惜。身后许多事,太离奇,不过市井一医者,贼窝里行医,怎能安然居皇宫,做得御医?稀奇、稀奇。恐是施公一家之语。
过了十余日,林冲兵营内的将士们,境况大变,除了少数人还没有完全康复之外,绝大多数将士已经好转了过来,鲁智深那边,情况也有所好转。林冲等人大喜,约定马上出兵,趁魔君兵正在染病之时,打王璋、方定所部一个措手不及,猝不及防。
鲁智深也急忙派人过江,联系正在无锡的九纹龙史进,正在镇江地区游击作战的朱武、陈达、杨春等人,里应外合,对王璋、方腊部发动攻击。
且说这日,万船齐发,王贺水兵,一船当先,打了头阵。在数百里的战线上,分散防守、同样正在染病的王璋所部,岂能抵挡着林冲、鲁智深的大军。朝廷兵马,很快便占领了江南岸边的阵地,两支大军,迅速地向苏州方向进军。沿途勤王官兵,纷纷加入到林冲、鲁智深所部,三日之内,已经聚集了十余万众。朝廷兵马,以压倒性多数,威逼苏州城下。
萧丙甲召集了紧随大军之后的武松、陈四美、慕容龄等粮草后勤将领,又通过林冲同意,把朱武、陈达、杨春及杨雄所部也调到武松帐下,组建强大的后勤供应兵团,人数多达三万人左右。
武松向他的部下,下达着一道道命令:
甲、陈四美坐镇泰州、慕容龄坐镇扬州,采用战时手段,与两地的地方官员配合,抓紧筹措粮草,确保粮草供应。
乙、朱武、陈达、杨春三人,各带人马五千,及各地抽调的民夫,分别负责从徐州、扬州、泰州之地军粮的运输。
丙、杨雄带领兵马一万,镇守镇江渡口,防止敌人侵扰,确保大军粮草过江。
丁、萧丙甲负责前线粮草分配、管理。
戊、武松带领兵马一万,负责苏杭及周边州县的粮食清收与管理。
己、各部相互配合,不得使一粒粮食丢失,不得使前线将士挨饿,不得影响前线战事。
经过数次征战,众人自然知道,粮草供应的利害之处,尤其是朱武等人,已经把萧丙甲的战略思想,掌握到稔熟,哪敢怠慢?急忙领命去了。
单说杨雄,领了一万兵马,到了镇江,迅速召见了镇江知县程丙勤及渡口知寨官王大海,命令他们,为部队准备粮草,协助大军,镇守镇江渡口。
程丙勤听了,向杨雄拱手,说道:“杨将军,实不相瞒,镇江一县,恐怕拿不出多少粮草来了。前些日子,魔君教众统治之时,已将所有的粮草集中管理了,官府流亡在外,哪儿还有粮食储备?百姓被魔君兵所逼迫,更无半点余粮,朱武将军,为了遏制打击他们,又烧了许多粮草供应仓储。我镇江一境,灾难甚重,百姓流离失所,饿殍渐多,如何还能拿出粮食来供应大军啊。”
杨雄冷冷一笑,说道:“程知县,可知秦仁贵、施公平,甚至是我等的旧主人宋公明的下场乎?”
程丙勤当然知道,这群人是如何对待地方官吏的,连他们的旧主人宋江、弟兄李逵也不放过,更何况自己一个失职人员呢?急忙答应了杨雄,又哀求杨雄给自己五百兵马,加大对镇江一县百姓的粮食收集。杨雄允了。程丙勤带领人马,自去搜刮粮食,不提。
王大海见程丙勤走了,这才拿出镇江渡口的布防图来,向杨雄说道:“杨将军,镇江渡口,原由江南、江北两个知寨官管辖,而本人是这江南的知寨官,归苏州兵马都监管理,江北那个知寨官,归扬州兵马都监管辖,去年又被方定给杀了,后来一直无人管理,便出现了空缺。末将在渡口被魔君兵占领之后,率领部卒打游击,后被朱武将军收编,才坚持下来。如今,武松将军令我们坚守镇江渡口,此重担也。末将的意思,还是分兵把守两岸渡口,分开就食为好。”
杨雄翻了一下眼皮,冷冷说道:“分兵就食,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对程县令说的话,是放屁?王大海,你,一个偏将,服从命令,就是了,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王大海脸一红,再次拱手,说道:“杨将军,至于如何就食,如何布防,确实是将军你份内之事,不过,末将还是要提醒将军,渡口,如同门口的两扇大门,只守一边,是无济于事的。”
杨雄听了,哈哈大笑,说道:“王大海,危言耸听尔。我部一万兵马在此镇守,小小蟊贼,早已望风而逃,怎敢来犯我渡口?将军,但可到你的岗位上去吧。”
王大海听了,长叹一声,自到渡口把守去了。杨雄这才松了一口气,向镇江城内走去,很长时间了,他从来都没有今天如此放松过,独挡一面,发号施令的滋味,确实好受。他要奖赏自己一番,喝一回这江南美酒。
杨雄走在镇江街上,内心不免生出诸多感叹来,但见那古老的街道之上,少了许多烟火之气,更无了江南名城之美,多了几分人间地狱的感觉。
街道幽幽秋雨长,薄雾凄凄心更凉,金山寺隐烟尘里,俯察大江水茫茫。渔船匆匆歌不见,酒旗垂垂未开张,风雨呜咽人绝迹,偶有僧侣乞空廊。
杨雄一路走来,哪儿有什么酒店勾栏,瓦肆人间。镇江城内,十室九空,好不凄凉,全然没有了昔日繁华景象,让杨雄大失所望,站立在金山寺山门前良久,摇了摇头,正要离去。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僧人慢慢地走出庙门,向自己走来,边走边唱:
“世人都说权势好,为了权势动枪刀,争来争去争不了,争到最后头掉了。世人都说金钱好,为了金钱情义抛,争来争去争不了,争到最后头掉了。世人都说美女好,为了美女江山抛,争来争去争不了,争到最后头掉了……”
杨雄呆呆地看着那和尚,长得白白胖胖,好不风流雅致,怎么看都像亡妻潘巧云的表兄如海和尚,于是急忙上前,施了一礼,痴痴地问道:“师父可是如海和尚,出家前姓裴的。我是潘公之婿,巧云大姐的丈夫,你不认得我了?”
那和尚看了杨雄一眼,依旧笑着,念道:“出家之人无名姓,释迦佛祖一脉成,心寒如同三江水,身无才下阿鼻城。施主,苦海无舟心是舟,回头是岸岸到头,一个无字了了了,了去世间千般愁。莫问前生来世情,情到尽时恶魔生,我自魔心难除去,下到地狱十八层。”
杨雄不解那和尚言语,仍然痴痴地问道:“巧云大姐,还好吗?”
那和尚冷冷一笑,说道:“人人都说美貌好,世间容颜谁不老?一池春水动,云垂雨下了,虚情镜中月,欢娱炉上雪,无奈奈何桥,佛牙哪家好?施主,有缘之时说无缘,无缘到了说有缘,有缘即无缘,无缘即有缘,缘分在人更在天,有无一瞬间,一瞬间啊。”那和尚的话,还没有说完,早已不见了身影。杨雄再寻之时,哪儿还有什么人?
就在杨雄闷闷不乐要往回走之时,王大海派人来找他,向他紧急报告。大江对岸码头之上,出现了无数灾民,把扬州府下属各县筹集、运送到码头旁边的粮草,抢劫一空。陈达等人,力战不敌,情况成分危急。
杨雄冷冷一笑,快步回到大帐,说道:“几个灾民生乱,竟然奈何不得,算什么朝廷大军,来人啊,命令集中全部兵马,杀过长江去,把这些反贼,全歼了。”
王大海急忙出列,向杨雄施礼,劝说道:“杨将军,万勿全军出动,我从程丙勤的部下那里,探听得,他们到乡间催粮逼款,情况十分不好,恐怕也有发生民变的可能,还是留守一部,做出预防为好。”
杨雄大怒,说道:“本将军得到的命令是保护镇江渡口安全,地方上发生民变,与我何干?王将军,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啊?”
王大海并不在意杨雄的非难,大声说道:“将军,倘若镇江一地百姓,起来攻击我们,我们岂能把他们赶尽杀绝?他们若如陈胜、吴广揭竿而起之时,我区区一万兵马,如何能应对此危局啊?”
杨雄大怒,冲着王大海吼叫道:“大江对面之急火不救,而在这里哆嗦什么长治久安,乱我军心,来人啊,拉下去,斩了。”
王大海大叫道:“杨雄,你即便斩了我的脑袋,我也要说,你如此无能之安排,会把这支兵马制于死地的。杨雄,你,也就是个蟊贼本领,朝廷用你,瞎了眼睛啊。”
杨雄愤怒地瞪大了眼睛,也不管其他,从帐下一名刀斧手手中,夺过一把鬼头大刀来,嘴里说道:“奶奶的,乱我军心,老子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说完,手起刀落,王大海的人头应声落地。杨雄环视了众将一番,下达着命令:“全体过江,解陈达将军之围。”
众人面面相觑,跟随杨雄,渡江作战,可惜为时已晚,码头粮仓,全部被灾民抢劫一空。陈达阵亡,队伍逃亡者众。
这个陈达啊:人称跳涧虎,作战也英雄,风里火里走几趟,快意几声鸣。多疑后世良将军,陈达也出名。
杨雄见丢了粮草,又死了陈达,大怒,便要向靖江方向,追赶灾民,尽数诛杀之。就在这时,对岸却又着起火来。原来,镇江一地灾民,杀了知县程丙勤,造起反来,趁杨雄过江之机,便占了镇江渡口兵营,抢劫起大军粮草来。
杨雄又令船只调头,向江南岸驶去,要解渡口兵营之围。大船行至江心,忽然一股怪风,从金山寺方向卷来。那风刮得甚怪,如同一条长龙,来回摆动着长长的,黑黑的尾巴,直向杨雄的战船席卷而来。战船剧烈地摇晃着,登时便散了架。杨雄落水,身亡。
这个杨雄啊:人称病关索,病得真不轻,理家无良方,治军更不成。奇葩绿帽侠,狭窄小心胸,胸无城府并良策,枉称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