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天高,战马萧萧水长,将士征战向苏杭,恨魔君神教,叹人间天堂。心事重重月下,儿女悠悠愁怅,仰天长啸问明月,何处是归途,哪儿是故乡?
且说林冲大军,征讨方腊,进军扬州,路过洪泽大湖时,遇到一伙贼寇偷袭,石秀、张顺殒命,令林冲悲愤交加,险些晕倒。清醒之后,急令杨雄通知地方官吏前来,盘问情况。又命前队人马王文远、马三春及本部将领杨雄、扈三娘、慕容龄等人,到大帐议事。扈三娘提醒师父,此贼寇,并非朝廷下达给林冲所部要征讨的对象,如何行动,还望师父慎重。林冲亦感觉到很为难。
不多一时,宿州知府马至诚及大小地方官吏来了一群,洪泽县知县方庆臣进前,向林冲说明了情况:“林将军,前年,高太尉征战淮南贼寇王庆之时,破其大部,得胜,班师回朝。可余部,也就是王庆的胞弟王贺,自去年起,又在洪泽湖周边,兴风作浪,如今已经发展到数千人。这些人,多为渔民,在岸上又无土地、房屋,平常在洪泽大湖里捕鱼为生,战时聚拢到一处,偷袭岸边大户,邻近官府。我们也曾经对其渔业交易,进行封闭、打击,可总不是办法,反而使其越聚越多了。”
马至诚叹了一口气,说道:“林将军,恕马某直言,这样剿来剿去的,总不是个办法。我马至诚自哲宗朝起,就在这儿任地方官吏,如今,人民负担的赋税,已经是当时的三倍了。说句实话,还不包括你们这些朝廷的部队,战时的费用,老百姓承担不起啊。他们不能生活,自然就会找出路的。因而,类如王庆、王贺、方腊者流,本无多大能耐,更无多远的见识,可为什么就能一呼百应呢?是因为他们许给了老百姓一个念想,有饭吃,有衣穿,甚至是有田种。正如刚才方知县所言,封堵他们的活路,总不是办法,还得疏导啊。”
林冲点头,长叹一声,说道:“张邦大人之意,也是如此,我这就向他和童太尉汇报此事,当以怀柔之策为好啊。”
洪泽知县方庆臣听了,向林冲拱手,说道:“林将军若有此意,方某有一不情之请,说于将军,请思忖定夺。那王贺,本是镇江水军部卒出身,后受到其胞兄王庆造反的牵连,才不得不加入了王庆团伙,成了其最得力的干将。此人训练、统领水军,颇有一套真本领。林将军既有怀柔之意,何不招降了他们,为朝廷服务,征战江南的方腊魔教,也添补了朝廷大军水军战力的不足啊。”
林冲听了,大喜,说道:“只是不知何人能牵针引线啊。”方庆臣想了想,对着林冲、马至诚施礼,说道:“为了朝廷,也为了洪泽一县百姓不再受水贼的侵扰,庆臣,愿做说客,前往王贺所部盘踞之处,洪泽湖桃花岛,传递朝廷的意思。”说完,出离大帐,去了。
随即,林冲与宿州知府马至诚一同,联名向张邦、童贯上书,说明洪泽大湖贼寇王贺拦路,大军不能顺利通行,急需征剿或招安一事,又委托马至诚等地方官吏,多备些船只,准备打仗。朝廷兵马,退守洪泽县城,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又一面向靖江前线鲁智深部通报情况,约定双方部队,于冬季前,渡江作战。此前,鲁智深可派小股部队过江,配合镇江等地守军,勾结已经到达无锡前线的史进等人,不断袭击方腊所部粮草,迫使其内乱。
林冲安排停当,这才与杨雄、扈三娘、王文远、马三春、慕容龄等将领移师洪泽县城,等待各方消息。
很快,张邦的命令便下达到林冲部,以最快的速度,招降王贺部,加强朝廷水军力量。可以给王贺一个朝廷兵马、水军团练之职。并耐人寻味地附上了张邦本人的一封亲笔信,说了些朝廷闲话,最后说道,高太尉已经向朝廷自求惩处,言及前年征王庆之时,处恶未尽,致使今朝出兵,险误大事。又言,自高衙内病死之后,高太尉便写出辞呈,退隐回郊外了,听说又有重病,恐不能长久于人世矣。
林冲苦笑一声,自知张邦大人之良苦用心。鲁智深那里也很快有了回信。说,正如林冲所言,他已经派出朱武、陈达、杨春等人渡江,暗中与史进、黄文庚勾结,扰乱苏州王璋所部,已经烧毁魔君兵马粮仓数处。王璋、方定部,已经出现了粮草危机。同时,一种新的疾病,也正在苏州贼兵中流传,此病,令人日夜高烧不止,上吐下冒,安道全等人,束手无策,根本奈何不得。王璋、方定所部,战斗力大大减弱,恐怕不堪一击。
鲁智深给林冲的信中,同样有几句关于师兄王进的话:战争之胜负,皆在战争之外。江南方腊处,将无大战。亦有可能不战而驱人之兵,如朝廷使用怀柔之策,将会很快收到效果。现在,可怕的不是战争,而是胜利。胜利之后,苏杭之地的粮食供应,将会出现大的危机。灾民增多,军民无粮的现象,将会持续一个阶段。如果明年是个灾年的话,所有剿匪之胜利,将全部化作泡影。因此,建议林冲,并通过林冲向张邦建议,决胜之前,就应考虑战争之后的事。储备调拨粮草,搞好灾民的求助,推动生产的发展,以及大部军队的解散或战场转移等问题。否则,兵变毒于民变!此语,与张邦见解,如出一辙,让林冲甚是感动。
鲁智深还告知了林冲,宋江、李逵二人的情况,林冲长叹一声。此前他已经得到了武松上报给自己有关宋江、李逵二人贪腐、作恶的情况,他的内心一直在纠结着,如此结局,对于他们而言,或许是最好的了。于是,林冲带领扈三娘、杨雄,遥祭了二人一番。
就在这时,洪泽知县方庆臣那里,通过一番周旋,终于有了初步的结果,王贺同意和林冲谈判,不过地点却定在离岸边十里开外的一个湖心岛上,那岛名叫桃花岛,而且只要林冲一人前去。
杨雄听了,立时大怒,对林冲说道:“当初我梁山泊何其强大,然而堂主与朝廷谈判之时,还是派出柴进等人到了郓城县城,卑躬屈膝,与他们周旋。如今这个王贺,也不过号称数千人马,在我们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我,杨雄,要为我兄弟石秀报仇,非斩了这厮不可。”
林冲哈哈大笑,说道:“杨雄兄何必如此,不就是一座桃花岛吗,我如何去不得?”说完,回头看了方庆臣一眼,调侃道:“不过,不是一人,还有你方知县吗?”
方庆臣也大笑道:“能与将军同行,是方某的荣幸,我这就去准备。”
林冲又安抚了众将一番,把部队托付给宿州知府马至诚,这才与众将告别,说道:“林某并非要逞强好胜,只是感动于王贺将军的真诚,我想,我与方知县此去,肯定会舟到成功的。三万兵马,托付给知府大人,代管三日,三日之后,定将王贺将军的水军带回,一同赴苏杭疆场,杀敌立功。若有个三长两短,诸位将领,皆以马知府马首是瞻,听从张邦大人指挥。林冲就此别过了。”
林冲所言,并无豪言壮语,更非花言巧语,足让众人感动不已。尤其是马至诚,与林冲仅仅是萍水相逢,就得到如此信任,更是被林冲的忠勇所感动,早已命令各县知县,咬紧牙关,给大军筹粮去了。老将王文远、马三春对此举,暗自点头。
众人送林冲、方庆臣到了码头,林冲再揖,与众人别了。上了一叶小舟,手持丈八蛇矛,威风凛凛,站于船头,向湖心岛划去。那真是:好个豹子头,人物多风流,单枪敢将龙潭下,飘零一叶舟。为国平叛逆,为君解忧愁,胜败皆在战争外,夫复有何求?
众人看得林冲形象,好不感慨,唯杨雄闷闷不乐尔。众好汉一个个离去,如今帐下仅剩下自己和扈三娘两个梁山泊老人了。扈三娘,一介女流之辈,与林冲又是师徒关系,与自己根本站不到一个立场之上。可林冲对自己,似乎并不太信任,甚至没有把兵权委托给自己,而是交给了一个外人。更何况,义弟石秀的死,与这个什么鸟人王贺有直接关系,如今又要让他干水军统帅,高过自己,内心的怨怼,可想而知。
不说杨雄闷闷不乐,为其后一些事埋下不洁的伏笔,再说林冲与方庆臣,于小舟之上,放眼望去,但见:洪泽大湖水淼淼,薄雾淡笼罩,野鸭惊飞,偶有鱼跃,芦荡渐黄了。茫茫水泊问前程,且向桃花岛,世外桃源,作了贼巢,时事足堪笑。
不多一时,桃花岛便到了,岛上的小码头上,王贺等诸将,早已迎接了出来,众人相见,施礼已毕。林冲猛地一下子,把自己的丈八蛇矛插在了码头边的土地上,大笑道:“今日得见王将军,此物乃废铁烂铜尔!”
王贺大惊,细思之,复大笑,再拱手说道:“化干戈为玉帛,息争端为怀柔,救百姓于水火,解地方之忧,在下佩服。林将军,王贺不才,与将军相约三事,还望考虑:其一,我部愿为将军所辖,唯将军马首是瞻,不过,不得分散、整编;其二,我的兄弟们,多数为洪泽大湖水面上无家可归的渔民,还望官府放他们一马,让他们在这大湖之内求生存,并允许他们与岸上人民交流,免除苛捐杂税;其三,王贺随将军南征苏杭兵事已毕,即归隐于这洪泽大湖,世代为渔民,其他将士,若有愿意回洪泽大湖者,还望将军,解除他们的军籍,让他们回来。”
林冲听了王贺所说的三条要求,大笑道:“王将军,此三条意见,也正是林冲所想的,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不要说将军你于战后要归隐于大湖,林冲也早已有意,于战后归隐于山林啊。说句实话,此大军也是要解散的,无粮何来兵啊?”
林冲说话之时,面目上带有无数感慨,王贺、方庆臣二人听了,默默点头。
运粮河畔明珠灿,瘦西湖连百桥孔,秋风十里扬州路,落叶声声疏,霜红掩碧绿。马蹄急急向苏杭,兵锋直指镇江城,不见炀帝荒坟冢,胜败谁人凭,兴旺是朝廷。
话说林冲所部,收编了王贺水军,一时力量大增,很快便过了扬州城,马不下鞍,兵不卸甲,在扬州并无停留,直奔大江北岸,整装待发。鲁智深在靖江前线,同样陈兵于靖江县城之外,随时听候林冲号令,打过长江去,消灭魔君兵。
就在这时,林冲所部同样惹上了麻烦,疾病、谣言如同一个个幽灵般,在兵营里肆意传播开来。不仅仅是林冲所部,就连王贺所部也传染上不少,患者上吐下冒,用不两天,便没了气力,最后虚弱而亡,还有忍受不了病痛,自杀的。略通些医术的王文远认为,这绝对不是什么水土不服,而是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恶疾。王贺在此地生活多年,同意了王文远的判断。
林冲无奈,急忙派出杨雄,快马加鞭,飞奔到靖江前线,去请师兄王进并神医安道全,一同为将士们医治,并通知鲁智深部,暂缓过江。林冲不知道,江南之地的军民,同样被这种病魔折磨着,挣扎着,甚至成村成村地人员死亡着。人间,变成了地狱,苏杭,再也不是天堂了。
林冲派出杨雄后,忧心忡忡地往后营走去,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扈三娘了。他知道,扈三娘这几日同样受着疾病的煎熬,昨天让王贺找了个郎中,给她开了一副药,不知道效果如何。就在这时,两个女兵痛哭着跑了过来。林冲一看大惊,也不管那两个女兵如何言语,自己慌忙跑进了三娘的帐篷之中。但见扈三娘早已身子僵硬地躺在床上,脸色蜡黄,身体消瘦,哪儿还有人样儿?腮边两行清泪,怀里抱着两张墨宝,那字体,却是林冲手书,一张上面写着:“志在边疆驱虎虫,身在村野蛰伏中,他日若得凌云志,敢震岱宗泰山东。”另一张则写道:“昨日梦里又见她,半是人面半桃花,自知今生我负君,怒来且将恶魔杀!”
林冲大恸,惊天动地,鬼神亦为之泣,江水亦为之立,那日,日月皆无了光芒,一场秋雨,如期而至,如同苍天在流泪不止。
嘿,这个扈三娘啊,为什么就那么不完美呢?为什么就不能在爱人的肩头痛哭一晚,胜过在道义的山峰上,苦苦地站立千年呢?
骂
咋恁狠?鲜花插牛粪,五百年骂施公,没良心!误了三娘青春,一生恨,纵被无情弃,思何人?
问
施叟不识数,大嫂二娘三娘,乱了排行乱君郎,醉酒点鸳鸯?月下老人荒唐,春水去了寒霜,月夜寂寂粉面羞,愿投他胸膛。
咒
咒黑厮,人面兽心肠,什么义女兄妹,害人狂!砧上鱼案上肉,非三娘,怎将俺送人?心儿凉。
梦
那个他,铁血横矛长,雪夜身影月光,咋不想?将脸儿肩头藏,哭一晚,到地老天荒,梦也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