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冰雪千里,大河滔滔万年,自古英雄落泪地,今又起云烟,金檄铁券,催战,催战!谁坏了大好河山?看城头灰暗,尸首倒悬,处处悲声不断,胜负一个败字,惨,惨,惨!
林冲、扈三娘飞马而走,雪地里留下两行浅浅的马蹄印儿,很快便被漫天的风雪所覆盖了。呼延灼长叹一声,说道:“如今之计,我们自回梁山泊不得,那慕容完达,得知归德府兵败,必然前来复仇,即便是他不来,朝廷亦会催促他来,这大雪之中,我们会聚于光秃秃的二龙山,确实不是一条活路,我等还按原有旧部,分兵到各处,中间相互联络救援,以防全部被歼灭,等春暖花开之时,再与堂主军师联系定夺。”秦明、燕顺等人黯然,算是同意了。
于是呼延灼进行了分兵,自带索超、孙立、孙新、顾大嫂四员战将并千余兵马活动于清风山周围;秦明自带杨志、张顺、穆弘、穆春四将兵千余人马,活动于二龙山周围;燕顺、史进带樊瑞、项允、李衮三将并千余兵马活动于桃花山、白虎山周围。
三队人马,于风雪之中,洒泪而别,各奔东西而去。大伙都知道,呼延灼的那句相互接应,不过是句安慰话,如此大雪之中,各队的生死也只有看朝廷官兵先打那一路了。
花开三朵,只表一枝。且说燕顺、史进等人走出约三五十里,燕顺便叫停了队伍,与史进、樊瑞、项允、李衮四人商议道:“无论是桃花山,还是白虎山,我等自不可回了,一则,我们数度在次征伐,杀人放火,老百姓全认得我们了,根本没有一点秘密可言,更对我们恨之入骨,杜迁、宋万之死,燕顺历历在目,刘姑娘一个女流,尚且能灭了我等,足见我们名声之坏;二则,相对于清风山、二龙山二言,桃花山无险可守,白虎山有名无实,不过是孔明、孔亮兄弟的旧庄园罢了;三则,朝廷兵马于这大雪之中,若要进剿,此地便会首当其冲;四则此地连年征战,我们如同梳子一般来回打击了富户豪强,也不知多少回了,哪儿还有什么粮食可言。”
史进拱手说道:“燕顺大哥是个明眼之人,我等皆听大哥号令,我等更知道,呼延灼、秦明二人,皆朝廷降将,即便是索超、杨志、孙立、孙新等人,也曾是朝廷命官,他们若可降,官不失团练、提辖,而我等出身贫寒,大哥又是番人,这三位兄弟更是下层军吏,降了朝廷,便是猪狗不如,自是降不得的。而桃花山、白虎山亦是回不得的。我前些年,曾经在山东各地逃难,知道沂水县境内群山密布,虽说土地贫瘠,人口不多,财粮不旺,但是近些年却少有战乱,那里更有些许小小蟊贼,筑有一二山寨,我们自可夺来度冬。如果明年春暖花开之时,无论是宋堂主处或是呼延将军处有转机,我们便可与他们汇合,如若他们今冬兵败,我们或散伙,或是做了强人,虚度此一生,也未尝不可。”
燕顺想了良久,说道:“如此,我们便渐渐向沂水转进,那里是山山相连之地,或可护庇我等逃过此一劫,于是众人启动兵马,渐渐向南转进。
且说这日,正行之间,突然看到前边有数十匹战马,于雪地里咴咴乱叫,一群身着貂皮战袍之人,艰难地行进着。看到雪地里行走的这群官不官、匪不匪,破衣烂衫的部队,勒住了战马,同样好奇地看着燕顺他们,为首的两个人,还叽哩咕噜地说着番语。燕顺一听,大喜,急忙用番语对着那些人喊叫一番,意思是,他是大金国哈利子将军帐下的战将,云云。那群人听了,似信似疑便派一个人过来,燕顺拿出贴身藏着的一块铜令牌来,那小番翻看了一回,回头于那首领说了。那群人便下了战马,向这边走来,燕顺等人也连忙下了战马,与他们施礼相见。
原来,这队人马,也是哈利子将军的部下,那首领名叫黑利红。只因为梁山泊兵败,亲近金人的将领卢俊义、柴进、段景住、金大坚等人被杀,朱贵下落不明,他们便与梁山泊失去了联系,虽然派出多人,但终是进不得水泊梁山。据高衙内及张邦、郑山虎、孟文明手下的军官讲,梁山泊危在旦夕之间,内部问题重重,已经发生了严重的内讧,金人决定放弃对他们的支援。而得到青州这边,呼延灼兵马,竟然大胜钱大成,歼灭了归德府兵马,哈利子将军大喜过望,认为,如果有可能,倒不如反过来扶持呼延灼等人。这次派出黑利红,就是前来探路的。
燕顺作为番人心腹,自然对金国的利益负责,他说出了呼延灼所部的实情,同样是朝不保夕,奉劝黑利红回到东昌府,面见哈利子将军,断绝对青州三支梁山兵马的供应,任由其自生自灭,以观后效。当然,所有这一切,都是用番语说的,史进等人一句也没有听懂。黑利红将军听了燕顺见解,将所带财物,尽数送于燕顺等人,拨马回东昌府去了。
燕顺上马,对史进等人说道:“几位兄弟,天可怜见,我们遇到了贵人,送来如此财富。我们且寻得一去处,不用抢劫,派人下山购置粮草,也可度过寒冬了,真是苍天有眼啊。”史进等人听了,好不欢喜,寻得一樵夫问了,说离此不远,便有一山叫仰天山,上面建有一座仰天大寨,那里有一伙贼人,也就是三五十人,为首的叫什么飞天蜈蚣王道人,武艺了得,三五十人近他身子不得,听说是阳谷县那边杀了人,跑过来的贼人。”
史进听了,说道:“燕顺大哥,此人莫不是教头讲过的,与武松师兄不打不成交的那位道长,此人武艺不在武松之下,我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你看,我们是去投他,还是另奔前程?”燕顺心想,我的任务便是发展壮大反抗大宋朝廷的力量,而不是削弱他,果如众人所言,这位飞天蜈蚣有通天的本领,重新振作起部队来,也未必没有可能。更何况,自己的弟兄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为何不能前去投奔于他。于是笑道:“我等自去寻他,报了教头、武松名号,看他待我们如何,再定。”众人听了,大喜,急忙向樵夫所指方向急奔。
不多时,便到了仰天山下,果然是一处好去处,但见:白雪皑皑山无色,仰天长叹实可哀,天生一座仰天岭,南极仙翁下凡来,双目极尽鸟绝迹,骏马难觅路途开,天梯伸向玉皇界,云端隐隐仰天寨。
燕顺、史进看了,好不欢喜,下了马匹,拾级而上,直扣仰天寨寨门,史进上前,正要报名号,没想到山寨大门洞开,有一人高叫道:“燕顺大哥、史进兄弟,别来无恙,想死朱贵矣。”
燕顺等人抬头一看,果然是朱贵,身后跟着一人,与武松形象无二,便知那是飞天蜈蚣王承业了。有了朱贵在此,众人相见也就方便了许多。仰天寨大首领王承业又知多是师弟武松故旧,急忙引领众人进了聚义大厅,分头落座已毕,朱贵拍了一下手,小喽啰便端上些熟肉、腊味,三五坛村酒。
王承业笑道:“燕兄,史家兄弟,王某本想在那十字坡酒店,与妹妹了此一生,没想到师弟武松报仇,杀害了李应、柴进等人,官府顺藤摸瓜,有乡民把我给举报了,夜晚时分,一把火起,烧了我那十字坡大酒店,杀死了我妹妹。我欲和他们拼命,但终是寡不敌众,最后只好流落于此地。前些日子到此,正遇上这仰天寨上的头领下山抢劫,刚好遇见我这个落魄之人,他们与我相斗,终不能胜,最后只好降了我,请我上山坐了头把交椅。诸位,说起来寨酸得很啊,人马不过三五十,房屋不过数间,山寨四围,外墙还多有坍塌,粮草更是少得可怜。我正无心于此之时,才遇见了从梁山泊逃难出来的朱贵兄弟,他是个极会经营的人,只可惜在梁山泊酒店,受了柴进等人蒙骗,害死了菜园子张青,恶了武松、孙二娘等人,这才逃到此处。我便留他在山寨,料理经营。这才渐渐有了些许起色,惭愧、惭愧啊。”
燕顺看了朱贵一眼,朱贵点头称是,又说了梁山泊近况,众人无不唏嘘有声。燕顺拱手说道:“大首领,实不相瞒,呼延灼将军带领的青州人马,近况也好不到那里。”于是便又把青州兵马状况叙说了一遍,这才说道:“因此,我与史家兄弟合计,暂时找个去处,避过严寒,待春暖花开之季,再做打算。如今看来,梁山泊内耗严重,危机四伏,能否撑过严冬,尚不可知也,我们也就绝了重回梁山泊的念头。但要壮大我们的实力,与呼延灼、秦明二将军做呼应,与青州官府周旋,等待时机,再举大旗。”
众人听了,觉得也只能如此。这真是:世传梁山多好汉,树未倒,猢狲散,聚聚合合是流寇,离离散散无家园,多少盲人图富贵,图来图去成云烟,自古内忧先外患,生意好做伙计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