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水泊阻隔,五十里梁山如锁,旗帜不展宛子城,满目冰山雪河,忠义堂内人心冷,名号少了许多,哪堪再入座?呼保义面黑心灰,智多星又遭乌云,大刀寒光英雄泪,不当家亦知柴米贵,哪堪再举杯?饿、饿、饿,累、累、累。
忠义堂三个金光大字在雪光里闪耀着诱人的光芒,如同焦黄的大饼,让人垂涎欲滴、欲罢不能。梁山泊断粮已经三日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宋江又发起了高烧,吴用也咳嗽不止,宛子城里有相同症状的还有数十名将士,年老体弱、幼小无助的家眷已经死了几个,人们怀着惊惶的心,看着朱武把一个个逃兵带到水泊边,早已枯黄的芦苇丛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哀鸣。
武松第一个站了出来,恐怕现在也只有他一人敢于站出来讲话了,拱手说道:“堂主,如此坐以待毙,何若放手一搏,或可给弟兄们寻条活路,杀出梁山泊或可有一线生机。”众人听得武松之言,纷纷附和。宋江猛然拿掉蒙在自己头上的冷毛巾,对吴用说道:“加亮先生,就以二弟之言,核实部队人数,带上各自家眷,分头突围。我自守了这梁山泊宛子城忠义堂,向朝廷赎罪,为众位兄弟突围争取些许时间。”
吴用无语,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拱手示意,算是通过了。宋江又让武松分了最后一点保命粮,权作今晚的战饭。众人急忙分头准备去了。
吴用用手捂着口唇,艰难地写着作战命令,到了这个时候,哪儿还有体统,只不过是分个伙罢了。
甲队:总统帅:关胜,副统帅武松,兵分两队。前队由关胜兼任主管,张清、花荣为副主管,魏定国、韩滔、陈达、杨春、李忠、周通为将领,共计9员;统帅部及各办事机构的宋江、吴用、裴宣、萧让、时迁、宋清随该队活动,计6员;后队由武松兼任主管,朱武任副主管,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张横、孙二娘共计7员。共计将领22员。为主力突围部队。
乙队:鲁智深为行军主管,李逵为副主管,解珍、解宝、杨林为将领;共计5名;带忠义堂内执事吕方、郭盛、孔明、孔亮、陶宗旺、汤隆、侯健、李立一同行动,计8员,此队共计13员。为疑兵,掩护主力突围。
丙队:杨雄任行军主管,石秀任副主管,邹渊、邹润为将领,共计4名。为阻击部队,保护家眷,抵挡敌军主力及掩护甲乙两支部队突围。
且说杨雄、石秀并邹渊、邹润叔侄,回到了关口,急忙召集部下,一一清点人数,总计721人,其中染病二百余人,杨雄令石秀领人造饭,饱食之后,拼命一战。
石秀领邹渊、邹润叔侄近前,禀道:“杨首领,我等在忠义堂商议归来,朱武着人,给我们山寨送来七百人战饭,倒也足够,可吴先生又分配众家眷二百余人,尚无粮可食,奈何?”
杨雄拍了拍脑壳,苦笑一声,说道:“当时境况慌乱,我着实没有想到此,分粮与众家眷,可也。”
石秀再拱手,说道:“兄长,如此分食,我战士只能忍受饥饿,家眷也未必能得饱食。此,尚无可厚非,然,明日一战,关胜将军猛然出山,如同猛虎,武松紧跟,势如野狼,智深和尚,愤然出击,出其不意,另辟捷径。我等是第三批出战,死守梁山泊,坐以待毙的。非兄弟二心,我等岂非做垫背肉乎?”
杨雄沉思良久,问:“三位兄弟,以你们的意思,当如何行?”
石秀再言:“兄长,我石秀自与兄长结义以来,孤苦伶仃一人,虽江湖传言,嫂夫人待我甚好,然,从未曾脱离叔嫂之分,如今你、我,同样是孤苦之人,邹渊、邹润又何尝不是?让我们四个光棍汉子,保护众家眷,天理何在?况且,宋太公等人,断不会与你我兄弟同行的,所谓家眷,不过是包袱罢了。此,吴用、武松奸党,害我等兄弟矣,是可忍孰不可忍?众家眷吗?且让兄弟查来。”
石秀说完,邹渊、邹润叔侄,亦觉得有理,杨雄无奈,只得由他们去查,自己命令众军士造饭,准备迎敌。
石秀和邹渊、邹润叔侄到了家眷营,一看,果如石秀所言,分到他们这一队的家眷,不是在外地的将领、就是已经阵亡将领的家眷,就连秦明的家眷也被花荣带走,孙立的乐大娘子,也被解珍、解宝兄弟带走。石秀内心冷冷一笑,心想,吴用啊、吴用,你他娘的算哪门子智多星,如此拖家带口,如何能行军打仗?于是,便挑出十岁以上的男丁来,让邹润自带走用餐,加入到突围的部队中。其余老弱病残并妇女,暂在营中等候。石秀另有计谋,这些家眷中,又有徐宁、蔡福、蔡庆、柴进、金大坚等叛逆之人的家眷,哪里敢多言?数天的饥饿加上严寒,让他们知道,死亡的日子临近了。
半夜时分,又下起了大雪,那雪下得好不邪性,但见:雪片如币方寸大,犹如引路纸钱撒,乌云洞开月色红,水泊顿成阎罗城,一阵疾风一鬼影,一片雪落一哀鸣,宛子城头如戴孝,忠义堂内灯不明。
宛子城外,先头部队集结完毕,关胜、张清等人焦急地等待着吴用的将令。他们派出的探子已经向后山、西山方向侦探,只有那儿才是旱路。过了好大一会,吴用笑着走出了忠义堂,看来他的病情略有好转,或者有了什么好消息。果然,吴用下达了一道奇怪的突围命令,走水路,直扑梁山泊酒店前的大路,攻打郓城县城。
关胜等人大惊,心想,这个吴用是不是烧糊涂了?如此安排,甚是扯淡。水路,无船,如何走得?郓城县城方向,人家郑山虎、孟文明、傅鲲鹏的部队可是严阵以待的,此举无疑于飞蛾赴火、自取灭亡啊。然而,数日的清理内奸,使得众将领不敢再提什么意见,包括关胜这样的大将,心里同样有所忌惮。
众将领带领兵士、家眷走到水泊边时,关胜等人才从内心里发出一声:“天佑我也!”原来,数日的大雪严寒,使得水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武松已经派出阮小二数十人在前边试探过了,大军通过,没有一点问题。于是众将哪里还管得了许多,急忙令众军士、家眷过水泊。
甲队人马走了,乙队人马也走了,并没有发生想象中的惨烈的战斗,让杨雄、石秀着实吃了一惊。石秀急忙把二百多名家眷安置到宛子城忠义堂内,杨雄向众家眷深施一礼,说道:“众位是何将领的家眷,我亦不认得几人,如今梁山泊大败,弟兄们要各奔西东,谋个活路,诸位嫂夫人请放心,你们的公子们,我拼死也要把他们带出去,至于诸位,杨雄实在无能为力了。现在把你们和二百余伤病员留在这里,亦是无奈之举,也是要保全大伙个活命啊。我们走了以后,你们但可于宛子城处挂上白旗,降了。那张邦是一文人,更是一个好官,他不会要了大伙性命的,这或许就是我杨雄唯一能做得到的了。”说完,令军士抬进几大盆热粥来,众人分了。杨雄这才带领五百军士,沿着水泊边,慢慢地向后山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