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宗已经先于雷横上了梁山,向卢俊义详细介绍了林冲夜袭钱发旺部后营及粮草辎重营的战事,还说道:“林教头着实了得,硬是顶着敌军强大的压力,给燕顺他们创造出一个多时辰的空间来,才有了这次偷袭的成功,实在了得。”
卢俊义铁青着脸,说道:“戴宗,我不是让你去探听他是如何胜利的,我是让你探听他是如何执行梁山泊统帅部的命令的,我问你,他此前是否给你提及过此次作战计划?”戴宗摇了摇头。卢俊义又追问道:“我们中间的信息传递是不是出现了问题?”戴宗支吾道:“两天见一回面,还是能保证的。”卢俊义不再说话了,他知道,林冲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而统帅部内,同样有人对自己起了疑心,他们另外建有秘密的联系渠道、联系方式。
同样感到疑惑的还有高云龙,他得到的结果同样是,要么是他们派到统帅部的卧底出了问题,要么是梁山泊内外两个集团之间出了问题,他一面令张邦迅速组织兵马,对郓城林冲部实施有效的围困和骚扰,一面令手下三只大军慢慢地向里压缩着包围圈,用他的话说,日进一寸,朝廷便多一寸之地,贼寇则少一寸生存空间。
林冲的行动并没有伤及傅鲲鹏的水军皮毛,他的战船依旧在水泊内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大白天竟然在离金沙滩不远的水面上游弋着,逼迫着梁山泊刚刚重建的水军下不了水。卢俊义被彻底激怒了,他要给傅鲲鹏点颜色看看,他叫来了凌震,命令他冲着敌船开炮。
凌震听了,不敢怠慢,急忙组织火炮手到了金沙滩岸边的炮台前,装填火药砂石已毕,举起了手中的火把,卢俊义在远处挥动着令旗,凌震急忙点燃了引线,但见几道火花闪闪发亮,卢俊义大笑,众将士大声呐喊,只听轰隆隆几声巨响,再看金沙滩前,火光冲天,黑烟滚滚,血肉横飞,十门大炮,全部炸膛,凌震与其他九名炮手,全部炸成肉沫。可怜这位凌震:空有轰天名,杀人于隔空,硝烟伴巨响,火石多无情,震天不是神,时过铁锈生,轰然自爆了,凌震无踪影。
金沙滩岸边的爆炸,紧接着又引爆了后边排放着的火药,炸飞了堆放在一旁的石块砂土,又炸死了多名装填手、火炮兵,延及到金沙滩水寨大营,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梁山泊上下震动,宋江、吴用等人听了,面无血色,众将士黯然。
就在梁山泊上下惊惶失措之时,傅鲲鹏在令船上令旗挥动,五条战船直冲金水滩水寨而来,卢俊义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令守寨兵士射箭,只见傅鲲鹏又挥动令旗,战船上便又树立起一块块长盾来,把兵士们稳稳地藏在长盾之后,向着岸边冲撞过来。卢俊义大惊失色,急令刚刚组建的水军主管徐宁、副主管单廷圭,将领邓飞、孟康等人,带领水军五百人,到金沙滩岸边、也就是仍然弥漫着死亡与火药气息的滩头组织抵抗,绝不能让敌人靠岸,绝不能让一个敌军上岸!徐宁等只得硬着头皮,向前硬顶着。
然而,傅鲲鹏在金沙滩岸边,仅仅是虚晃一枪,离金沙滩不远的船坞才是他们真正要攻击的重点,等到卢俊义等人反应过来时,船坞火起,在白昼里显得那么诡异:但见黑烟不见火,噼噼啪啪如响锣,木船果真好柴火,烧得水泊开了锅,大船小舟无幸免,船坞房舍多烧着,水泊之内又跃鱼,如同蚂蚁上热锅。
宋江暗自长叹,天要绝我宋江乎。吴用闭上了眼睛,眼角流出了泪水。关胜大叫一声:“再也不能这样指挥作战了!”
宛子城统帅部内,宋江、卢俊义、柴进、吴用、关胜等统帅聚齐。关胜大怒,骂道:“今天掉一块,明天丢一坨,这仗,还如何打?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梁山泊就要完蛋了!”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平常稳重的关胜,能发出如此大的火气来。关胜并没有住口,而是直指问题的根源:“请问,卢俊义,这梁山泊兵马,到底是谁在指挥,是宋江、是你卢俊义、还是我关胜?看看人家林冲,三千人马出去,如今已经万余,还连连得胜,这说明了什么?一将无能,殃及三军!”
面对关胜的咆哮与质疑,卢俊义只能回答道:“关都统,总指挥权当然是宋堂主,具体指挥自然是你关胜都统。”柴进说道:“种种迹象表明,我们梁山泊内部充满了内奸,凌震的火炮炸膛事件,更表明了内奸的可怕,十门火炮,同时炸膛,说明内奸非一人,而是一个组织、一个集团,甚至有可能已经打进了我们统帅部,包括凌震本身,都有脱不完的干系,还有董平,已经在接受审查了,这个家伙,狡猾得很,为了躲避追查,竟然把部队拱手相让给林冲,他的部队为什么要主动让给林冲带领,林冲为什么又能连连得胜,这场大戏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我们要拭目以待。”
“待你大爷个蛋,洒家一杖砸死你这厮,梁山泊倒也清干些!”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的众将领冲了进来,鲁智深狂叫着:“他奶奶的,一个个小白脸,不会指挥就别他娘的乱指挥!”武松忍无可忍,大叫道:“废除统帅部,交回指挥权,打出梁山泊,图谋新发展!”李逵狂叫道:“姓卢的,姓柴的,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把大权还给我大哥宋江!”
“反了,反了,都给我退下!”宋江狂怒,拍着桌案大叫。柴进狂怒,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叫嚣道:“来人啊,把他们三个给我拿下!”众兵士看了看,没人敢动手,刚刚跨进忠义堂大门的秦明大叫一声:“四个,我也算一个。”杨志、索超也紧接着挤将过来,大叫道:“还有我,还有我!”众好汉说着,向着卢俊义、柴进逼了过来。
吴用见势,一步跨到了众将领面前,大声说道:“诸位兄弟,且听吴用一言。”众人见吴用出面说话,都停了下来,吴用这才又向前一步,站到了宋江面前,说道:“梁山泊危机,弟兄们更应戮力同心,共度难关才是,这样吵吵闹闹,能解决什么事情?眼下最重要的,是两个问题,一是这仗如何打的问题;二是谁来指挥打的问题。关于如何打,武松兄弟说得好,‘打出梁山泊,图谋新发展’,我们脚下的梁山泊,如今已经成为一块死地,不能再坚持下去了,一味地、刻意地坚持下去,死路一条,这是大伙都明白的道理,所以,我们必须打出去。关于谁来指挥,我个人的意思是,由宋堂主、卢同掌和关都统三人组成最高指挥枢密,统一指挥,大伙以为如何?”
众人一时无语,武松又向前跨了一步,瞪大了眼睛,如同愤怒的金刚神,说道:“我看,军师你,必须参加总指挥,至于卢员外吗,我看,没那个必要!”说完,逼视着卢俊义,低声而沉闷地说道:“把董平将军放出来,你们这是逼他造反、投降朝廷,把曹正给我放出来,他有什么错?你们说林冲与董平将军勾结,有什么证据,给大伙说说。放着眼前的敌人,熟视无睹,打起自己的弟兄倒是心狠手辣,梁山泊要坏在你们这些人手里了,你们,罪不可恕,还在这儿腆着脸夺军权,呸!”
宋江见了,急忙出来,冲着武松说道:“兄弟,你是个懂事理的人,今日这话,说得有点过头了,你且退下,听我安排:吴用军师,自然少不了参与指挥,一切行动,皆有他出谋划策,尽快拿出整体的突围方案,组织实施。至于董平将军等人,我看全部放了,董平将军,受了些委屈,先到统帅部来,帮助关都统做些事务,以后再说,其余众人,各自回到位置上去。”说完,看了柴进一眼,柴进看了卢俊义一眼,卢俊义恶狠狠地说道:“堂主说了,放人,难道你没有听见吗?”
柴进无奈,喊叫着让朱富、鲍旭放人,朱富的脸上再也没了笑容,说道:“曹正、金大坚死了。”武松的嘴角流出几道鲜血来。
后山寨的弟兄,把曹正的尸体抬了回来,武松给他换了身新衣服,净了脸面,流泪把他给掩埋了。这个曹正:半生奔波操刀,屠宰牛羊如丁庖,劈开多少生死路,割断是非根苗,谁说好汉碌碌,到头来却把道义担好!
无人认领的金大坚尸体被鲍旭、朱富草草地埋葬了,甚至没树一块标志,没封一个坟头,这个金大坚:刀笔堪称一绝,印章方方正正,为人圆滑又聪明,脚下船儿无定,鸡蛋壳上寻梦,怎不误了卿卿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