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鲲鹏的水军官兵开进八百里水泊的时候,宋江真想狠狠抽自己几个大耳瓜子,若是梁山泊水军还在,他们不一定会战胜朝廷的水军,可也不至于让他们在水泊里横冲直撞,为所欲为。卢俊义愤愤地说:“一支不能执行号令的部队,裁减是早晚的事,我们可以重组梁山泊水军,毕竟我们的大部分战船还在,我们的水兵还在,今天的梁山泊,是我们梁山泊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时候,重建水军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卢俊义于是便向宋江推荐了原清河军制使徐宁任水军主管,圣水将单廷圭与水有缘,提升为副主管,抽调原来在河道上干过的邓飞、孟康为将领,从后山寨公孙胜处调回五百水兵,组建梁山泊新的水军。卢俊义办事,雷厉风行,很快便组建到位。宋江大喜,亲自到金水滩水寨做贺,梁山泊气象在困难的空气里为之一振。
而远在包围圈之外的林冲,同样为傅鲲鹏的这支水军官兵犯着愁,众将领又一次被召集到县衙,林冲开门见山地说道:“目前之情势,我们是断然等不得的,被动等待的最终结果,便是败亡,梁山泊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几乎是一无所知,如果苦苦等待他们的命令,无疑是坐以待毙。但从直观上看,双方并没有展开大规模的冲杀,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运粮河上活动的朝廷水军,这些日子如入无人之境,源源不断地将粮草送往前线。而我们的探报已经探明,他们的一些船只、就是那些战船,并没有回来护航,这只能说明,他们在我们梁山水泊已经站稳了脚跟,而对于我们更是不屑一顾,认为我们根本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去打他们的运粮船,今天我们就是要下定决心,去打他的运粮船,让他们不得不抽战船来护航,以减轻梁山泊本部的压力。”
众将点头称是,朱仝说道:“教头想法是好的,可人家在水上,我们在地上,这打不到一起啊,除非是把他们逼停到岸边,才好动手啊。”林冲笑道:“朱节级所言极是,他们是在水上,但总有靠岸的时候,最起码,他们装船的时候,要靠岸,他们卸船的时候,同样要靠岸,他们装船远在东昌府码头,我们鞭长莫及,但他们卸船的地方,就在离东溪村不远的卫家河码头。我已经派张清、孙二娘前去侦查了,地形是没有任何屏障的平原,附近驻扎的不仅有钱发旺的辎重部队,而且他的后营,离卫家河码头那儿也就是一二里地,随时都可能增援,对我们偷袭很不利,或者可以这样说,我们没有任何偷袭的机会,更别说什么突然性、暴发力。”
众人看着菜园子张青绘制的草图,面露难色,燕顺“嚯”地一声站了起来,说道:“我们飞龙山的弟兄,为梁山泊还没有立下寸功,我的意思是,我带领本部兵马却打钱发旺的后寨,拼死不让他们增援辎重营和卫家河码头,你们同时动手,用最短的时间,抢他们的粮食,烧他们的船只。”
林冲大喜,命令道:
“甲:林冲率领本部兵马一千,并扈三娘、王英等将领,直插敌军后营与辎重营之间,拼死不让后营兵马靠近敌之辎重营,时间为两个时辰;
乙:燕顺、史进率领本部兵马两千及五百名军汉充作车夫,实施对敌辎重营作战及搬运粮草,余者一概烧毁,时间一个半时辰;
丙:雷横、李云率领兵马五百,并张清、孙二娘等侦查兵士一百,沿运粮河游击,多带弓箭火种,见官船来援,只管用火箭射击。
丁:朱仝为首。韩滔、郭玘为副,带余部坚守郓城;
戊:本人林冲若战死,以朱仝为帅。”
朱仝、燕顺等人还要来争,林冲摇了摇手,说道:“主将若不用力,将士岂能尽心,都不必再争了,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行动,打他个措手不及。”雷横轻声问了句:“林教头,作战方案要不要上报。”林冲轻声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是追究下来,我自一人顶了。”朱仝等人,不再说话。
当晚,林冲率领一千兵马,避开大道,向着梁山泊方向疾行,也多亏这些日子,没有战事,朝廷兵马认为他们已经严严实实地包围着了梁山泊贼寇,里面的主力兵马不动,外面的林冲不可能有大的行动。更或许他们认为,他们已经详实地掌控着梁山的作战计划,不可能出现大的偏差。无论如何,他们外围防守的松懈,给林冲部提供了绝好的机会。
林冲的兵马,很快便到了钱发旺兵马的后营寨外,向里望去,火把通亮,大多数兵士已经入睡了,或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一些兵士还在营地里聊着天,还有的在地上直接躺卧着睡觉的,看来并没有什么防备。辎重营那边,大致情况和后营差不多,再看远远的运粮河码头,火把的光照里,有鱼鳞似的光波动着,河面上并没有几条大船,十几只小船,似隐似现在摇晃在闪烁无定的光芒里,一切显得那么安详而静溢。林冲向大道上看了一眼,远远地有部队开拔了过来,不大一会,有探事的来报,燕顺部、雷横部已经到位。
林冲听了,急忙上马,带领众人,大摇大摆地向钱发旺的兵营靠近,等钱发旺兵营人马,看清来人是梁山泊贼寇之时,林冲大喝一声,飞马挑开了敌军兵营营门前的铁栅栏,向着看门的军兵冲了过去。那几个军兵还没有反映过来,便被林冲的长矛挑了出去,尸体甩进了兵营。正在闲聊的士兵一看,有尸体从天而降,大惊,还没有站起身来,又做了林冲的枪下之鬼。
扈三娘、王英,在林冲身旁,一左一右,王英一把亮银枪,连连出手,扈三娘两把日月刀,寒光四射,一千余梁山兵马,个个如条恶狼般扑了过来,见人就砍。钱发旺兵营一时大乱,不知怎么回事,等到主将钱大刚清醒过来之时,林冲等人早已占据了兵营大门,向兵营里射出一支支火箭,已经睡了的官兵,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陷入火海之中。
燕顺这边,见前面打了起来,便大叫一声,带队冲进了辎重营,见人就杀,见粮就抢,不出半个时辰,从郓城带过来的二三百辆空粮车已经装满,又令军士抢了百十辆官兵的粮车,也装满了,急令史进带人先走,自己四下里放起火来。
游击在河边的雷横,一见上面辎重营火起,哪里还管得了许多,不管官船、私船,见船便用火箭攻击,一时之间,运粮河上四处火起,两岸军民也不知道梁山泊来了多少军兵,一时惊吓得不敢出门来救。
林冲这边,朝廷兵营的官兵已经清醒过来,在主将钱大刚的带领下,拼命地向林冲兵马冲撞过来,但见那钱大刚,甚是凶猛,手持一把三股钢叉,腰悬一张硬弓,背插数只箭矢,如同凶神恶煞般向林冲扑来,大叫道:“林冲匹夫,还我兄弟命来!”
林冲一听,明白了,此人正是江湖人称扑天雄鹰的钱大刚,手中的钢叉有千钧之力,背上的硬弓无人能开,而且是百发百中。林冲见了,自不敢怠慢,急忙挺动手中长矛来战,不料王英立功心切,早已挺枪来迎。林冲大惊,叫道:“兄弟,不可与他硬拼。”说还没有说完,钱大刚的三股钢叉已经磕上了王英手中的亮银枪,两件武器相撞,无论是武器本身还是用武器之人的力道,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王英登时虎口迸裂,亮银枪被磕出了大远,痛得王英哎呦一声,刚要拨马而走,钱大刚早已顺势斜砸下来,正中王英后背,王英口吐鲜血落马。扈三娘挺刀来救丈夫,钱大刚挺叉便刺扈三娘,林冲高叫道:“反贼,且吃我一枪!”挺枪过来,拨打钱大刚的钢叉,要救护三娘。林冲感觉到手头一麻,知道虎口已经裂开了,心想,此人果然好力量,不能与他硬拼,且把他引开再说。
那钱大刚见林冲眉头一瞅,知道他已经吃了自己力气大的亏,于是便不用钢叉刺他,只是抡圆了来砸林冲,逼迫林冲来挡,林冲见了,又是一惊,此人不仅力气大,而且实战经验丰富,很快便能判断出对方的弱点所在,内心不仅暗暗赞叹,于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用了个四两拨千斤之势,先顺着钱大刚钢叉的来势滑动一下,消除些力道,然后再用力拨打,减轻对自己的伤害,寻找出手的机会。钱大刚亦暗自称赞,好一个马上林冲,果然名不虚传,我二弟、三弟死于这样的英雄之手,不枉半生。
就在二人暗暗赞叹对手之时,营门之外,燕顺高喊:“教头,买卖做完,速撤!”说着,带领数百人马,反冲过来。林冲心中,又暗喜一番,这个燕顺,确实会打仗,这样一个反冲锋,正是要压制敌人,给自己提供撤退机会,又见那边的扈三娘已经扶王英上马。于是大叫一声:“反贼,且吃我回马一枪!”说完,早已打马跳出了圈子,向后撤去。
若是常人,要么会大大惊愕,不敢追赶,因为林冲说了,他还有什么“回马一枪”,那便上当了,要么是识破了林冲计谋,只管追将过来,林冲也只好给他回马一枪,未必如传言中那么厉害,要知道,马是向前跑的,这个时候再回马,或者直接向后戳去,多大点力道,恐怕大伙都能想到。可是,林冲今天却遇到的是强大的对手钱大刚,他一不害怕,二不追赶,却稳稳地取下他的那张硬弓来,从背后取出一只雕翎长箭,那箭矢比起常用的要长出三指、重出一斤来,射程自然也就远得多,故尔他并不慌张,而是瞄得准准的,“嗖”地一声便射了过去。
刚跑到林冲身后的扈三娘听到风声,大喊一声:“师父,不好!”早已举起了手中的刀来挡,那箭正好射到扈三娘的刀上,可是那箭矢力道也太大了点,不仅震破了扈三娘的虎口,还反射了过来,正中扈三娘左肩,登时血流如注。
林冲大惊,急忙掩护扈三娘、王英时,燕顺肩头却又中了一箭,飞龙山的弟兄,一见主将受伤,便又发了疯地进行了一次反冲锋,林冲等人这才冲出了后营,向前飞奔,追赶队伍。再看飞龙山数十名弟兄,无一生还,林冲、燕青泪目,幸亏钱大刚不明就里,又没有得到高云龙和他父亲钱发旺的号令,不敢出击,林冲部才能安然退回到郓城县城。查点兵马,损失三百余人,燕顺、扈三娘受轻伤、王英受重任。杀死敌军数目不详,约有三五百人,抢回粮食三四百车,烧毁敌粮仓、船只不详。
林冲这才写了战斗情况说明,令雷横连夜走秘密小道进入梁山泊,向宋江、吴用如实汇报战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