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人的腿、说书人的嘴,一百零八条好汉,一百零八朵花,花少不得一枝,人少不得一个,花少了一枝,则不可能枝繁叶茂,人少了一个,则成不了梁山泊。闲言少叙,再说一位英雄,扑天雕李应,被阳谷知县黄文炳所害,逼得他无家可归,慌不择路,一路打马逃出了阳谷县境,天快亮的时候,有人家出门办事,下马一打听,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濮州境内。
有人又说,这个说书的,又瞎掰了,隔条黄河哩,咋可就跑到濮州了,其实各位不知,宋时的黄河在现在的郑州花园口处,早已夺了贾鲁河道,经颍河、大沙河入淮河了。而汴梁城以下的黄河河道,还有,而且还能通航,与现在的河道基本上不是一回事,这就叫沧海桑田。
李应下马,解了征衣,透了口气,这才牵着马,向濮州城走去。看了看一街两厢,集市渐成,好不热闹,但见:市井三五里,酒楼茶肆飘旌旗,店铺林立南北街,一街两厢卖东西,商贩叫卖不绝耳,小车行人多拥挤,熙熙攘攘为利来,讨价还价是生意,星称本小利却大,难以糊口打铁的,挑担贩运葱姜蒜,水车运来黄河鲤,街头小摊炊烟长,羊肉汤锅膻味起,水煎包子黄灿灿,白面馒头暄虚虚。
李应看了,长叹一声,跑了一夜,早已是饥肠辘辘。摸了摸身上,何曾带得一文钱,李应尴尬起来。猛然看见不远有一处牲口绳市,粗粗的绳子上拴着不少骡马,长叹一声,便走了过去。把自己那匹黑鬃马拴到了绳子上,低下头,等人来挑选。
就在这时候,一个经纪贩子走了过来,向李应衣襟下提出手来,李应不懂,这是要讨价还价摸码子的,急忙闪到了一旁,苦笑着问道:“这位兄长,是何意啊。”那人见了,哈哈大笑,说道:“看来兄长是个外行啊,你看看这整个绳会上,哪一个不是摸着手指头买卖牲口的,这牲口啊,是主家的一口,要是明说着卖了它,它会流泪的。”一句话戳疼了李应,李红着脸,默默地解下了拴在绳子上的爱马,牵在手中,叹了口气,就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有一人高叫道:“那不是阳谷县的李员外吗?请留步。”李应回头看时,对面站着四五个人,其中有一个人,似乎在哪儿见过面,想了许久,才急忙走了过来,向那人拱手道:“武都头,李应这厢有礼了。”
不错,那人正是武松,身旁站着的正是柴进、朱武、郁保四、王英等人。原来,柴进见武松执意不肯随他到沧州,还一再推辞说宋江等人无意于生辰纲一事,意思说得很婉转,也很明白,武松不相信他,不可能与他们合作。而柴进这边,一是沾上了武松不放;二是也想看看濮州这边的道路;三是如此近的距离,顺便拜访一下宋江等人,表一番惺惺相惜的情意,因而也就与武松一路同行回汶上来了。
武松把柴进等人向李应介绍了,李应大喜,过来见了柴进等人,说了些江湖客套言语,这才说起了阳谷县境内这几天发生的怪事,柴进听了李应一人战胜了欧鹏、马麟二将,对李应自是高看了一眼,又听说吴用带人无奈去了青州,自多了几声叹息,当听到黄文炳暗害李应时,又是怒形于色,那武松内心却早已翻腾起来,郁保四那厮,欺负姐姐,甚是可恨,这口气,武松一定要出。
几个人带领李应,匆匆用了早饭,上马直奔金堤军而来,晚饭时分,已经到了快活林,张清、孙二娘见了众人,好不欢喜,又过来认了焦挺。原来,他就是张清口中所说的,那个从孙二娘的父亲孙老东处学了半招儿的徒弟,与武松、张清都没有见过面,三人相互并不认得,话说透了,众人大喜。李应向他们赔着不是,孙二娘笑道:“我们与李员外又不是什么仇人,只是黄文炳那厮可恶,暗害李员外,还羞辱了我一番,又让公爹破费了些。”
武松这才问道:“叔父大人何在?”就在这时,张都监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说道:“我儿,你可回来了,叔父我想你啊,这些日子,那黄文炳在我们头上撒尿拉屎,着实可恶,你回来了,就好了。”武松急忙把柴进等人介绍给了张都监,张都监大喜,急忙请众人到酒楼上就座。
张都监自是坐了首席,柴进于他肩下坐了,众人客套了一番,也就按次序坐了下来。柴进向张都监拱手,问道:“老人家所说的那个黄文炳,可是蔡九知府的跟班的,如今也当了知县大人?真他娘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张都监等人答道:“正是那厮。”柴进大笑道:“我们今日去吃些酒席,明日我与武松兄弟几个便去他那里,我要看看,他敢不敢动我们?”说话间,从腰间解下那块传说中的铜牌来,那牌子已经磨得发亮,上面隐隐约约有些字样,众人谁敢接过来看?柴进说道:“这是我柴家禅让有功,大宋高祖皇帝赐给我们柴家的,别说杀了陈福顺一个知县和西门庆等几个肮脏奴才,就是再杀了他黄文炳,我也能把武松兄弟给保出来。”柴进这话是说给众人听的,更是说给武松听的。众人听了大喜,张都监更是喜上眉梢,看来,金堤军让出去的利益,很快便会回来了。
且说第二日,柴进等人撇下李应在快活林等候,自与武松骑马向阳谷县城赶去,一路之上,看了些田野风光,说了些打虎揍狐之事,好不快活。不多一时,也就到了阳谷县城,把守城门的老军一眼就认出了武松,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跑过来拦住武松的马,小声说道:“都头,你好大的胆子,那黄知县,到处捉拿你不遇,你倒好,却主动找上门来了,还是少惹些麻烦,快走吧。”武松向那老军回了个大礼,笑道:“多谢提醒了,武松既然能回阳谷县,就不怕他。”说完,勒马进了城门,城里的百姓多有认识武松的,也急忙躲到街道两旁,偷偷地观看,眼神里充满着好奇。
柴进等人在武松的带领下,很快便到了县衙门前,早有人飞奔进了县衙,向黄文炳等人报了。黄文炳不知来了何方神圣,居然还敢带着朝廷要犯武松。急忙出来迎接,柴进于马上略略拱了一下手,说道:“沧州横海郡柴进见过贵知县大人了。”黄文炳功名出身,自是知道朝廷内外之事的,一听是前朝旧贵柴家的嫡孙来访,哪敢怠慢,连忙过来牵了缰绳,扶柴进下马,李立、郁保四一惊,偷地问了一声站在身旁的萧让,萧让笑了,轻声说了句:“退了壳儿的皇族。”二人不懂,还要向下问时,黄文炳早已示意他们过来,接过了武松等人的马匹,向衙门里走去,并向萧让交代说:“今日黄某得遇柴大官人,公事杂事,一概不再办理,黄某要听听柴大官人见解。”说着,眼睛偷偷地瞄了一下柴进挂在腰间的铜牌。
又是客套一番,黄文炳与柴进于大堂前落座,黄文炳问了些朝廷对柴家的规矩,又是恭维一番,再看侍立于两旁的众人,个个看着对方,如同仇敌一般。柴进笑了,他今天来的目的,不仅仅是拿自己的铜牌吓唬一下黄文炳,更是来找事的,要让黄文炳服服帖帖地交出金堤军的税收等利益来。于是,大笑道:“黄知县,我看你这位都头,长得甚是高大,不知身手如何,且喜今日天高气爽,我们弟兄心情甚好,何不让他们二位切磋一番,也长长我等的见识,不知知县大人意下如何?”黄文炳还没有答应,焦挺早已跨步走到了县衙大堂前的院子里,向郁保四抱拳说道:“我听说你就是江湖人称险道神的郁保四,于相扑术上天下无人敢比,在下叫没面目焦挺,也学得些相扑之术,早想找你领教一番,请承让些。”
黄文炳还在犹豫之中,郁保四早已跨步走下台阶,抱拳说道:“那,就请好汉出手吧。”于是,二人便矮下些身子来,象两只狗熊般抱着对方的肩头,双目紧盯着对方,用着暗力,转着圈儿。黄文炳等人还真没有见过真正的相扑,一时竟看得呆了,只见那焦挺用肩头抵着郁保四的肩头用力,如现一头牛一样,要把郁保四逼退,郁保四同样不示弱,肩头上加大了力气,双手也狠狠地用力,要把焦挺压趴下,他比焦挺又略高出半头,显然力气也大些,猛然,那郁保四大喝一声,众人还没有看清,焦挺已经蹲坐在地上。原来,就在二人对峙之时,焦挺已经显出败势,郁保四又猛然发力,焦挺不敌,败下阵来。
众人看得呆了,还没有发出声音来,武松早已跳到了院子当中,拱手说道:“狐狸先生,那夜跑得快了些,没有做成美事,我二人也没有打上一二回合,武二多有得罪之处,今天,且请放马过来。”黄文炳一见那身材长大肥硕的焦挺败下阵来,但见武松站在郁保四面前,又自矮了半截,心内笑道:“打死一只破老虎,就以为天下无敌了,笑话,且看郁保四如何教训他。”
再看郁保四早已矮下身子来,向一头大熊,紧盯着武松,武松不慌不忙,向前走了一步,笑道:“笨熊,你且来打我。”郁保四一听,恼羞成怒,举起盆子大小的拳头,便碰了下来,武松猛地一扭身,早已跳到了郁保四的侧身处,用手轻轻一拍郁保四的腰身,笑道:“这笨熊,好大一坨子肉,不如割下,让老子煮了下酒。”郁保四听了,更是大怒,调整身子来战武松,武松身子比他灵活得多,早已又跳到了他身后,拍了拍他的后腰,说道:“好大一块门板儿,用作槽头板儿正好。”这槽头板,在过去是骂人话,是指人死后未入殓前放死人的那块木板,中原地区的人家,多是摘掉门板的。郁保四又艰难地调整身子来战武松,此时头上已经是大汗淋漓了。武松看到时机已到,又用手拍了拍郁保四的屁股,说道:“怎么,见了你武松爷爷,吓得尿裤裆了,这以湿漉漉的,好骚气噢。”郁保四气得大叫,只是拿武林没有办法,因为他无论如何转身,武松都会快速地跳到他身后,让他抓不住。
这回,武松又拍了拍他的屁股,让他更加感到羞辱,用力向后撅去,武松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这厮是头猪,还会撅功?”说话间,早已打出一拳,正中郁保四的肛门处,这地儿和裆部,是人的至柔至嫩之处,娇病得很,武松要为孙二娘报仇,那拳头用的是十分的气力,一下子打得郁保四趴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嘴里不是高叫,而是不停地吸着冷气,如同打断了肠子一般。
武松早已跳出了圈外,向柴进和黄文炳拱手,说道:“献丑了。”黄文炳急忙让人扶起郁保四,一旁歇息去了。那李立见武松伤了自己兄弟,也跳将过来,更不搭话,举刀直取武松后背,众人惊得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一个个如雕塑一般。武松早已听到了风声,回身如闪电般飞出一脚,正中李立手腕,李立哎呀一声,钢刀呛啷一声落地。李立忍着手腕痛疼,举起拳头来战武松,武松哪会让他近身,又向后一跳,李立扑了个空,身子向前一倾,武松的拳头哪儿还会给他机会,早已反手横扫出拳,正中李立太阳穴,嘴里说道:“爷爷给你三分手劲,饶你一命。”李立大叫一声,早已倒在了地上,打着滚儿喊痛。诸位,或许看出来了,这一招,照样是武松平生绝学“玉环步、鸳鸯脚”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