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整半月,坐吃山空粮草缺,水泊茫茫无舟影,大道长长车踪绝,战士衣单门不出,军营米无炊烟灭,木船残骸早散架,旌旗萧萧几欲裂,杀富不济强盗贫,替天难使道路开,世人只知做贼好,何人识得贼可怜,官道商道贼人道,先有笑脸再藏奸,勾心斗角本一窝,人情世故正中间,强盗何来教课书?可读帝王将相篇。
没有读懂强盗功课的晁盖,彻底交不出作业来了,宣赞等人也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时不知所措。晁盖大怒道:“杀进县城,灭了高衙内那厮,砍了朱仝、雷横的鸟头,以泄我心头之愤!”宣赞冷冷地说道:“泄愤,有何用处?你可以攻下郓城,也足可以砍了朱仝、雷横,但你砍得了满城百姓吗?民心向背,是当官的应该遵行的最最基本的原则,当贼,同样是,而且要做得比当官的更好,我们再不做几件对得起水泊周边老百姓的事,恐怕我们就要被困死、饿死在这水泊之中了。”
“一个当贼的,抢又抢不得,杀又杀不得,这贼当的,窝囊!”石秀大叫道,他内心知道,吴用等人恶他,在冠冕堂皇的理由下,把自己的位次压到了最后,他内心里充满着狠毒,决定放手一搏,成了,自己在梁山泊的位次前移,不成,跑球了。
“抢,那是我们当强盗的主营业务,自然抢得,杀人放火是强盗的手段,怎么能丢弃呢?关键要看是抢谁,如何杀人放火,正比如睡女人,睡了窑姐儿那叫风流,睡了自家嫂子,那叫浑蛋。”宣赞不满地看了石秀一眼,心想,什么玩意儿,也在这儿咆哮。又回头看了晁盖一眼,说道:“如今别无选择,也只能这样了。”于是便向晁盖等人安排了。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一大早,晁盖和朱贵扮作庄稼汉模样,出发了,他们没有敢走大路,而是走了乡间小道,绕过乡野人家,直到天黑时分,才到了县城。二人拉了拉头上的帽子,看了看城门口处并没有什么兵士,这才放心走进城去,转过几个小巷,便到了朱仝家,朱仝过来,开了门,一看是他俩,大吃一惊,说道:“晁盖、朱贵,你们害得满县百姓还不够惨,难道还要来害我朱仝不成?”
晁盖早已挤进了大门,这才拱手说道:“晁盖若是要害节级,还用等到今天,卢员外下监牢之时,晁盖随便一句话,恐怕节级身上的皮,早脱了几层。”听了晁盖带着威胁的回话,朱仝软了下来,这年头,哪个当官的没有小尾巴、小辫子可抓,正如某位哲人说的:“世上当官之人的污点,犹如海绵里的水,只要你愿意挤,总还是有的。”
朱仝让几个家人到大门外、巷子口放哨去了,这才坐了下来,要给二位上茶,晁盖说道:“喝什么鸟茶,但有酒肉,且搞些来,我俩可是一天没有吃饭了,这肚子里,哪儿还下得了清水啊。”朱仝笑了,给他们切了些熟肉来,又热了两壶酒,二人喝了、吃了,脸色才渐渐有了血色。晁盖这才说道:“朱兄,实不相瞒,我梁山泊众好汉如今已经到了很危险的境地,缺衣少食,无以为继,现在过来,告诉朱兄一声,我们要下山,杀人放火,抢粮以自保了。”
朱仝冷冷地说道:“你们便可下山,杀人放火就是了,前来告诉我干什么?恐怕不是就为告诉我这点事而来吧?我也可以告诉天王兄,你们可以灭了东溪、西溪二村,可以灭了石碣村,你们也可以打下郓城县城,杀了这满城的官吏人民,然而你们能灭了整个郓城、整个济州府吗?这样下去,你们只有死路一条,我不告发你们,你们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请速速回去调兵遣将去吧。
看着朱仝一股正气凛然的样子,朱贵内心笑了,这逼人做贼与逼人当忠臣良将,又何尝不是一个道理啊,有活路谁愿意寻死路,有官当谁愿意去当贼,有家院谁愿意上梁山啊。于是,施了一礼,说道:“节级大人,误会天王哥哥的意思了,我们是要向天王借路,兵出东平县,抢夺得些粮食,好过年,等我们归来之时,所欠常例银两定当双倍奉还,还望节级大人在高知县、宋县丞处多加美言,我梁山泊众人,决心痛改前非,绝不再与郓城官民为敌,这次所抢粮食财货,拿出一半来,分给石碣村及东西两溪村民。”
朱仝闻言,也自软了,银子这事,谁也跟它没仇,如若梁山泊与郓城官民,相安无事,那也是高衙内和宋江内心所愿。于是说道:“我就再相信你们一次,明日晚上,我放开大道,三日后,必须回你们梁山泊,若是耍滑使奸,以后但可来取我的头颅,绝不再与你们合作。”晁盖大喜,应允了朱仝,朱仝又给他们包了些牛肉,灌了一葫芦酒,送他们出了城门,远远地看着他们消失地风雪里,这才想起宋江的话来:晁盖是只老虎,老虎早晚会伤人的,一定要把他关在笼子里。然而,这只笼子的钥匙,也只有放在吴用、宋江的手中才有用啊。
晁盖、朱贵二人哪里还敢久留,于风雪中一路前行,天亮的时候,才回到了梁山泊宛子城,早已累得不成人形了,急忙唤来宣赞等人,命令用尽后山的粮食,杀了几匹瘦弱的马匹,让将士们吃上一顿饱饭,天黑出发,直指东平府。此时,到东平探信的时迁、石秀也回来了,还带回来几只鸡子,花荣他们也打了十几只野兔、山鸡,一并炖了,请众人来吃。
晁盖得了朱仝的保证,哪里还能等到深夜,天才刚刚黑,大雪也停了下来,还发出冷冷的光芒。晁盖已经下达了命令:晁盖、索超、花荣、郝思文、黄信、杨雄、石勇,石秀、吕方、杜迁、宋万等人出动,为第一队。裴宣、蒋敬、穆春、陶宗旺等人带领雪地拖车为第二队,其余众好汉随着宣赞、秦明守护梁山泊。
这次行动,没有任何悬念地成功了,一群盗贼在风雪天的夜晚,袭击一处毫无防备的村寨,杀了一个大财主,抢走了他家所有的积蓄、粮食、牛羊猪狗,并按宣赞号令,其他小户人家,一律不得侵扰,还煞有介事地留下了杀富济贫的口号,成功返回了。当然,还按照提前的约定,把抢劫来财物,尽都归了朱仝、雷横,由他们自行分配,于高衙内处多多美言,还取出一些粮食来,让朱贵、阮小二送到石碣村、东溪、西溪村,给幸存的众人散了。
有人或许会说,是不是古代的贼人都是如此干的?不要说是贼人,当官的也是这样,从小了说,叫家庭、家族观念,一个家庭当家的、一个村寨或是数个村寨的掌门人,首要的是对自己家庭、家族内的人好,为他们谋福利,既便是伤害了别的家庭、家族的利益,那也是好的,这叫损人利己。上升到一乡、一县、一州、一省、一国,亦然。既便是在大一统的国度内,照样有黑与被黑的时候,也就是今天我们所说的什么“河南梗”、“湖北梗”,同样是。再确切一点说,那就是老日、老米了,国人巴不得他们过不好呢,谁要是能打他们一耳光,我们自是要没事偷着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