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听了张都监之言,勃然大怒,就要到阳谷县城寻黄文炳等人拼命,众人劝他不得,吴用大笑道:“武松兄弟好勇猛,难道忘记了你自己的身份吗?公明哥哥虽然给你改了籍、更了贯,又换了大号,可那是对我们而言的,不过是掩耳盗铃之举,若是黄文炳那厮论起真来,你武松照样还是武松,照样还是朝廷缉拿的杀人凶手,你不要说你只身一人进了阳谷县城,恐怕再去两个也无益处,你可知道,黄文炳那厮自知在阳谷县势力浅薄,故而带来了李立、郁保四两个帮凶,又在东平府兵营借来厢禁军数百名军汉,再加上李应那厮也早已成了黄文炳的鹰犬,那厮飞刀可不是吃素的,你若前去,吃亏了事体小些,反又连累了张大人,更误了我们的大事,就得不偿失了。”
吴用一番话,说道合情合理,武松也自软了下来,回身说道:“难道就这样让他们为所欲为吗?”吴用笑道:“武松兄弟,常言说,响惊雷处自有妖孽。大伙也没有想想?这阳谷之地,虽说是地贫人稀,可也多是一马平川的黄土地,并无名山大川、沟壑纵横其间,也无深山老林,哪儿平白无故地就冒出虎狼虫豹来呢?亦如你前日打虎,更如你昨日捉妖,必定是黄文炳那厮们杜撰出来的,也未可知也。”
武松听了,点了点头,薛永却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先生所言,亦有可能,可那晚薛永巡逻时,亲眼看见在数只老虎,从金堤河岸走过,体态丰盈,慢腾腾地走过河滩,应该是刚刚吃过什么东西的,并不伤人。天明才知道,附近村庄被虎狼撕食了一个孩子和数头牲畜。”
吴用听了,暗自吃惊,心想,难道是自己判断失误,但,阳谷这地儿有成群结队的老虎出没,恐怕是不可能的。武松笑道:“众位不要争执什么,我大抵已知是什么情况,待我晚上再捉一只猛虎回来,再与他们理论不迟。”众人听了,还有些不解,而吴用却是满意地点着头,大家也就不再说什么。张都监也多有老者风范,知趣地退了席,大伙这才海吃山喝起来。
眼看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正是九月好天气,武松也就换了那身头陀衣服,扮作行者,颈项上挂了那串人骨念珠,腰间挎上两把镔铁戒刀,乘着三五分酒兴,别了众人,借着月色,直奔县城方向而去。吴用也急忙命令孙二娘、鲍旭、曹正等人,暗中跟踪接应,以防不测。那武松甩开流星大步,走在月光下,好不威武,那真是:佛前金刚迈大步,仙界将军走凡尘,不识天上魔君面,却是人间太岁神。摇摇摆摆月下行,无视路人并游魂,敢笑豺狼和虎豹,岂怕官府并衙门?
却说武松一路向县城方向走来,却也到了李家寨外,只见从寨里走出一队人马,渐渐向这边走了过来。武松一看,急忙躲到了路旁一棵大树之后,等那几个人走得近了,武松这才看清,原来是阳谷县官府里的人,有几个还是他原来的部下,众人说笑着一路前行。前面那个人,看上去很是凶恶,但见:身高丈余险道神,纸扎金刚假将军,面相凶残郁保四,军阵做得护旗人。
此人正是险道神郁保四。何谓险道神啊,就是旧时人们上坟给先人烧的纸扎人儿,是用来给鬼引路的。武松心想,这群货色,天色已晚,也不回县城,倒向这边走来,却是为何?说话间,那群人并没有停歇,一直向前走去。武松也便慢慢地跟了上来,孙二娘等人也回转了身子,跟踪过来。
过了不大一会,那群人停了下来,指着月光下一个小村庄,说道:“都头,就是这儿吧,我们白天派人刺探过,这个村庄十几户人家,壮劳力全在金堤河上拉纤、当苦力,剩下的全是女人、老人、孩子,而且,村头靠边的那家,只有母女二人,那闺女长得,水灵灵的,我想,她要是见了大人你这模样,还不吓得早……”武松一听,原来是一伙披着官府外皮的贼人,刚要上前发火,但见那几个衙役又打开了身上背的包裹,拿出几件黄黑相间的衣裳来,武松一惊,心想,难道他们还要化妆抢劫,真是见所未见、前所未闻。于是也便又有了些许耐心。
再看那几个家伙穿戴完毕了,居然是一群披着外衣的虎狼豺豹,那个大汉郁保四更加凶险些,竟然化作一头不伦不类的怪兽,只听郁保四发了一声令,那群野兽便纷纷向各家奔去,一时村中便鸡鸣犬叫,猪拱窝、羊窜圈、人哭喊,武松大怒,直奔村头那家,他已经看到了险道神郁保四进去了,紧跟在后边的孙二娘等人也早已奔进了村子,进了几户人家的院子。
再说武松,一闪身进了院子,只听得两声狗叫,显然郁保四并没有去偷猪牵羊,而是进了那人家的屋内,果然,房间内传出了一声惊呼:“娘,有鬼,救我。”便没有了声音,武松过去,一脚跺开了房门,屋内一下子静了下来。但见郁保四怀中正抱着一个女孩,衣服已经被剥得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内衣,女孩受了惊吓,昏死过去,而她那个瞎眼老娘,正喊叫着女孩的名字,向这边摸索着,郁保四飞起一脚,将那老太太踢倒在地。
武松一见,大怒,叫道:“好一个披着妖怪皮的东西,且与你二爷斗上一回。”那郁保四闻听,转过身来,向门外跑去,那长大的身子,一下子挤着了武松正在拔刀的手,等到他跑到门口,再拔出刀时,郁保四已经站到了院子里,取出一把铁板鬼斧来。大叫道:“哪儿来的野汉,敢搅黄了大爷的好事?”武松冷冷笑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景阳冈打虎武松是也。”
那人听得是武松,哪儿还也敢搭话,假意哈哈大笑一声,虚晃一斧,回身便跑,武松还以为他要跟自己斗上几个回合,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一个草包,也便又追了出去,郁保四此人,武功不行,跑起路来,那可是比兔子都快,他那两条长腿并没有白长,应该说是比鹿还快,武松追了几步,眼看他跑远了,也就不再追赶了,回身杀回村庄中,伙同孙二娘等人,杀死了两个狐假虎威的家伙,又砍了几个贼喊捉贼家伙的双腿,把他们一个个绑到了村边的大树上,连同他们的虎狼外皮。武松兴犹未尽,又刮开了一棵大树的树皮,醮着他们的鲜血,在上边写道:“狐假虎威黄文炳,贼喊捉贼太聪明,放回凶神去送信,杀人者、打虎武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