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富在术数,不在劳身,利在势居,不在力耕。”便一语道破了天机,这世上的财富聚散,皆在于一个“术”字,常言说“智养千口之家、力养一人之身”,便足以说明发财之术的重要性,财多了,也便有了势,得了势,那钱财便会如潮水般涌来,其实,这“术”也好,“势”也罢,皆离不开一个“权”字,有了“权”,便有了“势”,有术之士更是趋之若鹜,想不发财,那就对不起手中的权力了。
如今在阳谷县,黄文炳便有了第一权力,也就有了第一势力,看着收缴来的黄金、白银,黄文炳喜不自禁。而对于收缴上来的西门庆等人的资产,黄文炳却有些犯难了,这房屋、土地、男男女女的,总不能送给蔡九知府吧,自己也不可能带走的,如何变现,便成了黄文炳的一块心病。
当然,对于这样的事,萧让同样是外行,他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就在这个时候,萧让却想起一个人来,心中一阵大笑,于是向知县大人黄文炳告了假,前去寻访一位高人。原来,萧让有一个旧友,名叫杜兴,江湖人称鬼脸儿,现在阳谷县城南三十里李家寨给寨主、大财主李应当账房先生。这个杜兴,原来是东京城一个王爷家的账房,因为那位王爷卷入了天子嫡庶之争,被天子拿去下了监,杜兴畏罪潜逃,用热豆子自毁了容颜,成了一张鬼脸儿,逃过官府的缉拿,后来逃到阳谷县李家寨,寨主李应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没想到这个杜兴在经营上极有“智术”,不到三年时间,便把李家经营成了阳谷第二富户,其钱财资产,仅仅在西门庆之下。因此,李应对这个杜兴便极其尊重,给他极高的待遇。
李应听说阳谷新上任的押司萧让来访,急忙大开寨门,亲自来迎,远远地看见了萧让,果然不俗:青衫乌帽气棱棱,顷刻龙蛇笔底生。米蔡苏黄能仿佛,善书圣手有名声。后人有诗,专说这萧让:乌纱唐帽通犀带,素白罗襕干皂靴。慷慨胸中藏秀气,纵横笔下走龙蛇。 又说他:县衙刀笔吏,心智赛萧何,笔走龙蛇迹,心生张良谋,得势小人展鸿图,终是野鸡儿鸣,何来应声虫?
那萧让也早已拱手,与李应相见了,但见那李应长得身长八尺有余,虎背熊腰,身材肥硕、长大,好不威武。那真是:身体肥白如瓠,恰如张丞相转世,又如相如重生,面白微须丹凤眼,鼻挺耳长唇腥红,不怒自威是好汉,善使画戟拉硬弓,十把飞刀取贼首,万般打斗好武功,生在阳谷李家寨,扑天雕名叫李应。
二人相见已毕,李应这才引领萧让到了寨中,众庄客早已杀牛宰猪,煮酒摆宴,款待萧让,二人饮酒之间,说了些阳谷新气象,好不令人振奋。萧让笑道:“实不相瞒,萧某此次前来,是要向员外借一人到衙门走动,不知员外肯放行否?”李应一惊,说道:“我们李家寨穷乡僻壤,哪儿有什么人才,可用之于官府衙门啊,恐怕是萧押司说笑了。”萧让笑道:“知县相公的意思,是请贵寨的账房杜先生到衙门里理顺一下资财,万望员外不要推脱。”李应听了大喜,立即令人唤过杜兴来,二人相见了,谦让一番,便与萧让一同坐席。
萧让再次说明来意,杜兴笑了,拱手对李应说道:“恭喜主人了,天赐良机啊。”李应不解,问道:“先生所言何意?”
杜兴笑道:“自古发大财者,哪儿有一锄头一锄头干出来的,皆是官商勾结之结果,商人借官府之势,或购、或积、或囤、或销,流通南北西东,从中渔利,官府得商人之术,或征税、或取利、或合伙、或沆瀣一气,平分了天下。远的不说,就说这西门庆大官人,何以暴发迹?西门庆原本不过是个破落户,家道并不殷实,也仅仅是在县前开了个生药铺。他的暴发迹便起于与衙门的合作。第一是“专在县里管些公事”,做了官商之间的“经济人”,官商利益攸关双方不便直接出面的,均由他运营手中的权力与钱财,满足双方的更大利益,转移、分解、化解各自风险,保证双方既得利益,这一招恐怕也是官商文化之精髓啊。第二是“与人放刁把滥”,在“拳头”之下实施敲诈勒索,来钱何其速度也。第三是“说事过钱”,做了当官“受贿的笆斗”,送礼者“行贿的簸箕”,这中间的好处费自然是不能少的,有时候还会“留中”的。第四更加厉害,他居然能“排陷官吏”,掌控了阳谷官场,可以排挤陷害当地官吏了,甚至“满县人都饶让他些则个”,如此便成了阳谷县暗地里的“老大”,明面上的阳谷首富,着实了得。那真是:敲诈勒索小鬼债,排挤陷害阎王钱,妄称西门大官人,何来潘邓驴小闲,勾搭破鞋还需教,老巫银两也耍奸,千古淫夫实不配,一刀两断也自然。”
杜兴看了主人和萧让一眼,继续说道:“或许我说的,主人家不爱听,其实,我家旧主人,观王爷说得更加直接,他说‘钱,无声无息,却能使恶鬼为之推磨,令官衙为之开道,使男女为奴为仆,然而,钱从何来?从恶鬼而来,从官衙而来,从男女而来,何也?人无恶鬼之心,难立致富之志;不借衙门之势,不得衙门之利,难通发财之道;没有男女支持,难成大业。’故尔,杜兴今天要恭喜主人了,黄知县亲自委托萧押司上门搭桥,这财富自然源源不断,直直地流向主人口袋之中。”
李应、萧让听了,哈哈大笑。杜兴又说道:“如果杜兴没有猜错的话,黄知县相公是苦于西门庆等人的资财经营,这有何难?自古生意场上,如同河水,多是从这地流向那地、从这家流向那家的,他西门庆的资财,官府自经营不得,可交给、卖给、租给我家主人经营,官府自得其利,也就是了。”萧让、李应大喜,向杜兴敬酒,说道:“没想到杜先生一句话,便把这死疙瘩给解开了,今天我等且饮酒作乐,等回到县城、面见知县相公后,再一并拿出个一揽子意见来,我想,我等定能做到皆大欢喜的。”三人大笑,饮酒不提。
就在离李家寨不远处的快活林,武松又一次见到了张都监,张麦会叹了口气,说道:“我儿,你为兄长报仇,犯下这滔天大罪,我自怪你不得,如今,阳谷县来了个新知县,原是蔡九知府的门生,此人颇有些心机,把一个阳谷官场搞得风生水起的,好不热闹,然而,热闹过后,终是利益,我们金堤军与他的阳谷县,地界犬牙交错,势力相互浸透,定会有冲突的,他自有蔡九知府做他的后台,我们斗他不过,但我们也绝对不会甘心的,如今之计,便是要找个可靠的后台,抱上更粗的大腿,让他奈何我们不得。我也听说,那高太尉的公子高衙内就在济州府的郓城县当县令,如今又开办了汶上牧马场,官职自高于我,我有意让你去投奔他,一是逃脱了官府的追究,二是沟通了我与他之间的来往,三是在那牧马场,你也能混个好前程。不知我儿意下如何?”
武松听了,大喜,说道:“都监大人所说,甚好。那牧马场主事,名叫宋江,就是江湖人称及时雨的宋公明,我的旧主人李制使与他交好,我也曾与他相处多时,都监大人今日所指,武松决意是要去的。”张都监大喜,没想到他们之间,早有来往,看来真是苍天相助了。于是,便又唤来众人,给武松喝了送行酒,武松直奔汶上牧马场,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