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心慈的动静之大,之崩溃,让海棠警觉的拉开门四下里看了看,复又关上了门,插上门闩。
她揽着夏心慈往房里走,直到走进浴室里,才压着声音说:
“娘娘,您想走,能走到哪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殿下如今是太子,将来就是皇上,您觉得您若是走了,殿下会放过您吗?”
“可我真的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我受够了,受够了!”
夏心慈的动静大得似要把房顶掀开,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吓得海棠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娘娘,当心隔墙有耳。”
海棠很紧张。
若是这话让太子听了去,受罪的还不是她们!
因为夏心慈每次被夜无克折磨后都会沐浴,所以她早就命人准备好了热水。
此刻浴室里氤氲着雾气,似梦似幻。
海棠安抚着夏心慈,帮她脱去了破碎的衣裳。
夏心慈从小就被娇养着,皮肤本就又薄又嫩,那藤条几乎抽打得她皮开肉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海棠心疼得落了泪。
扶着夏心慈入了浴桶,海棠一边用帕子帮她清洗,一边低声问道:
“今日您好不容易有机会与王爷独处,没探探王爷的口风?”
知道夏心慈在这里受苦,海棠也想帮她,全了她的心愿。
但她既已入了东宫,万事便是难上加难了。
“呵……”想起今日在前厅时她与夜无殇说的那些话,夏心慈苦笑着流泪,声音哽咽,“我告诉他,我在这里生不如死,我求他带我走,不管去哪,只要跟他在一起,我都甘之如饴。可是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今日这些话,权当没听过。然后他转身就去找了那个丑八怪,还宝贝似的将她护在了身后。他宁可护着一个丑八怪,也不要我?!他当真绝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缘分,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夏心慈先是绝望,后是愤怒,双手重重地拍打在水面上,溅起一室水花。
相对于她的激动,海棠就冷静多了。
她比夏心慈长了几岁,人也成熟老练得多。
闻言,她垂眸想了想,意有所指道:
“奴婢觉得,太子殿下似乎也对这个丑女很感兴趣。”
“你想说什么?”
主仆俩有多年形成的默契,夏心慈直觉海棠有了什么想法。
海棠凑近了她的耳边,声音低到不能再低:
“娘娘也知道,殿下向来视王爷为眼中钉,抢走王爷的东西是殿下最大的乐趣。莫不如娘娘就帮殿下把那个丑女抢过来?”
把慕昭昭从夜无殇身边抢走?
夏心慈来了兴致:
“继续说。”
“一来,娘娘如此做,算是帮太子殿下全了心愿,殿下对娘娘一定会另眼相看。二来,待那个丑女入了东宫,无论她是个什么东西,只要能帮娘娘分散殿下的注意,不再让殿下没事就打娘娘的主意便好。三来,能把那个丑女从王爷身边抢走,断了王爷的念想。岂不是三全其美?”
经过海棠的分析,夏心慈只觉茅塞顿开。
她转身看着海棠,忍不住赞叹:
“海棠,你可真是我的女诸葛!”
海棠虽然蹲着,却是谦恭的垂下眉眼,福了一福:
“奴婢不敢当,一切皆为娘娘着想而已。”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
“娘娘,其实奴婢以为,娘娘也未必非要抓着王爷不放。”
“此话怎讲?”
“奴婢知道娘娘心系王爷,但娘娘如今是太子妃,将来可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若是王爷一直如此碌碌无为,甘愿屈居人下,那娘娘跟着他岂不委屈?”
夏心慈因为受不了夜无克的折磨,所以一心想让夜无殇带她走。
可是经过海棠的点拨,却又回过味儿来。
跟着夜无殇浪迹天涯,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哪个更有吸引力?
夏心慈出身名门,对名利地位几乎有着天生的追逐欲,若是能坐上皇后宝座,受点委屈又何妨?
何况日后夜无克做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他岂还会没事就往她这跑?
越想越觉得海棠的话有理。
“依你之见……”
海棠谨慎道:
“恕奴婢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依奴婢之见,娘娘不如双管齐下。一方面讨好太子殿下,让殿下对娘娘好些。另一方面,则继续向王爷示好,以王爷的能力,万一将来不想忍了,那帝位可就是王爷的。如此一来,无论谁做了皇帝,那皇后之位便都是娘娘的!”
夏心慈眼放精光:
“言之有理,到手的后位,本宫没理由就这么丢了。”
放在水里的手,缓缓的握成拳,似要握住些什么。
随后她又将拳头从水里拿出来,慢慢的张开,盯着空空如也的掌心,道:
“所以……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要握住皇后的宝座,可这宝座究竟谁能给她,还是个未知数,就像此刻的掌心一样空洞。
“眼前,如何帮殿下把那个丑女从王爷手里抢过来,你可有主意了?”
海棠道:
“回禀娘娘,其实刚刚娘娘在太子殿下房里的时候,奴婢就在想这件事了。在奴婢的家乡有一个人,此人名为赵熊,身高九尺,虎背熊腰,壮硕如牛,最重要的是,他力大无穷!此人上山打猎从不用弓箭,能徒手打死熊、野猪、甚至是老虎,奴婢以为,娘娘莫不如把此人献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向来喜欢与王爷斗,届时一定会用此人向王爷挑衅,娘娘便给殿下出个主意,拿那个丑女做赌注,若是殿下赢了,便让王爷把那丑女献给殿下,若是殿下输了,就算得不到丑女,也能得了赵熊这个人,没有丝毫损失,何乐而不为?再者说,就算这一次没有抢走丑女,日后还有别的机会,咱们慢慢帮殿下算计着即可。娘娘以为如何?”
不得不说,无论是刚才的三全其美,还是现在的一石二鸟,都冲淡了夏心慈心中的阴霾。
她抓着海棠的手感叹:
“海棠,在我身边当个婢女,真是委屈你了。”
“娘娘过誉了,海棠从小就跟在娘娘身边,这辈子也只认定娘娘了,不为娘娘想,还能为谁想呢?”
一个一辈子都只能为奴为婢的人,只要跟对了主子,是也有可能成为主子的。
夏心慈道:
“好,你速去叫人把赵熊带来,不惜一切代价。”
“是,娘娘。”
海棠应了声,转身出去了。
夏心慈拿起帕子,一下一下的洗去夜无克在她身上留下的味道。
碰到那些伤痕,疼得她倒吸凉气。
她回味起刚刚海棠那番话,不禁扪心自问,日后打雷的时候,会是谁在身边护着她?
夜无殇,我希望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