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小娘子发现太子侧妃乃是假孕,她答应太子殿下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才让太子殿下放弃大好机会,转而离开的,也因此让太子侧妃恨上了她。刚才在东宫,太子侧妃企图刺杀慕小娘子,是太子殿下为她挡了一下,这才在手臂上留下了伤痕。后来太子侧妃又企图谋杀太子殿下,是慕小娘子救了太子殿下,算是扯平了。慕小娘子与太子殿下在一起时,规矩守礼,进退有度,依属下看,不像有私情。”
原本夜无殇打算从夏心慈那里探探口风,可因着夏心慈对他的执着,再怕打草惊蛇,所以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转而故意把慕昭昭交给夜无克,再让冷霄暗中前去探察,来个声东击西,这才有了答案。
冷霄乃暗探中的顶尖高手,他行动敏捷,轻功极好,似猫儿一样悄无声息,由他统领的暗卫营,向来是夜无殇的得力干将。
听到冷霄带来的这个答案,夜无殇还是有些意外。
之前在长公主府,夜无克与慕昭昭说的几句话中,一直提及侧妃小产的事,便让他有所怀疑。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侧妃竟然是假孕,而慕昭昭竟然就利用这一点劝退了夜无克。
难道她不知道,这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吗?
邓策当即瞪大了眼睛,惊叹道:
“如此说来,若是太子侧妃假孕的事传出去,那么慕小娘子就有危险了?”
冷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
“这件事除了太子殿下、太子侧妃和慕小娘子,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唯一知道此事的柳太医,前不久也刚刚溺水而亡,想来是太子殿下的手笔。而且听太子殿下的意思,侧妃也命不久矣。”
言外之意,若是夜无克想杀人灭口,那么下一个恐怕就轮到慕昭昭了。
邓策思忖道:
“这么说,慕小娘子当初是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了柴晋,保护了王爷?”
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只是这个答案让邓策震惊又感动,还有些心疼。
“揣着要命的秘密,还能每天这么开心,真有她的。”
邓策想着慕昭昭每天的笑脸,开心明朗的模样,像个没事人似的,对她越发敬佩,也充满了担忧。
他又说:
“怪不得太子殿下那日及时赶到长公主府,想来是怕慕小娘子把他的秘密说出去,用来换一条生路。如今又想把人要过去,看来是舍不得杀,所以打算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说完这话,邓策又觉得哪里不对,奇怪道:
“可太子殿下为什么不舍得杀她呢?”
夜无克那种人,虽不够英勇,不够睿智,自命不凡,实则庸庸碌碌,却是最心狠手辣,像慕昭昭这种对他不利的人,他绝不会留着。
邓策的疑问,又岂止是他自己的疑问。
若慕昭昭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也就罢了,夜无克垂涎她的美色,尚还说得过去。
可偏偏她脸上生了那么一大块胎记,光是看着就够吓人的,哪里还有美色可言?
所以夜无克不杀她,这动机实在令人好奇。
沉默之中,慕昭昭和江生的身影已经隐入了水云间。
冷霄思索片刻,说出了一个还算有几分道理的答案:
“大概是觉得从王爷身边抢走她才更有趣吧!”
邓策想到夏心慈,不由点了点头。
随后又担忧道:
“慕小娘子没答应太子,他不会来硬的吧?或者得不到,干脆毁掉?”
想到这,邓策心里一凉。
慕昭昭虽然面貌丑陋,却是一个那样明朗欢快、充满正义又狡猾可爱的女子,跟她在一起,心情也总是像她一样明朗,哪怕看着她那狡黠灵动的笑,也会让人忍俊不禁。
这样好的女子,难道真的会为此丧命?
邓策和冷霄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夜无殇,如今慕昭昭在戮幽王府,如果夜无殇不想让她死,她便死不了。
就怕夜无克会因此为难夜无殇,逼得他不得不把慕昭昭交出去,到时慕昭昭怕是就真的危险了。
“看好她,阮娘的病一好,立刻送她离开。”
夜无殇最后看了一眼水云间的方向,转身往飞鸿轩走去。
两人明白,如果慕昭昭被太子盯上了,那就注定不得安宁。
夜无殇想尽快送她离开,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可是一想到慕昭昭有朝一日会离开戮幽王府,两人心里却是说不出的不舍。
——
雷声已逝,大雨却依然滂沱。
回到水云间,江生便去做好吃的了。
慕昭昭则坐在窗前,一边拆开手上的纱布,打算重新给自己上药包扎,一边欣赏着外面的大雨和湖上飘渺的雾气,心内一片清明。
有人坐在窗前赏雨,有人却在雨中艰难前行。
彼时的东宫内院,夏心慈拖着残破的身体从夜无克的房间出来,双腿颤抖得就要倒下。
婢女海棠始终等在房间门口,见夏心慈出来,忙把雨伞高举过她的头顶,想带给她一丝安慰。
可夏心慈却一把打落了她手中的雨伞,赤着脚,披着支离破碎的衣裳,走入了雨中。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却怎么也洗不掉她心上的伤痛。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难道她要一辈子忍受夜无克的折磨?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
海棠不忍心看着夏心慈折磨自己,再一次把伞举过去,流泪道:
“娘娘,奴婢求求您,日子已经不好过了,如果您再这样折磨自己,传到了娘家去,岂不是要叫家里人难过死?”
夏心慈回手再次把雨伞打落,冲海棠吼:
“他们会为我难过?哪怕他们有一点点在乎我的想法,当初就不会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嫁给他!”
她奋力一指夜无克寝院的方向,声音虽然尖厉,却被雨水冲散。
海棠吓坏了,赶紧小声劝道:
“娘娘,您千万慎言,若是被殿下听了去,受罪的还是您啊!”
海棠从小跟在夏心慈身边,她的遭遇没有人比海棠更清楚。
夏心慈也曾把夜无克虐待自己的事悄悄告诉过母亲,期待母亲能通过父亲的嘴让祖父知道,因为也只有她的祖父能跟夜无克说的上话。
毕竟是从小教导夜无克的太子太傅,她的婚事也是由他一手做主,他不该不管她。
可是当她的祖父知道了她的事后,却只是找了个机会喝斥她,夫为妻纲,她不能讨得太子的欢心,应该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外人如何能干预他们夫妻之事?
从那以后,夏心慈便对娘家死心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只是娘家人富贵荣华的垫脚石,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
她曾无数次的想过,若是当初嫁给了夜无殇,他一定不会这样待她。
他那个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但其实内心最火热的人也是他,否则他怎会在所有人都欺负宫飞掣的时候站出来保护他?
她想离开夜无克,做夜无殇的女人,这个念头每当夜无克虐待她一次,就更强烈一分。
到今日再见他,见他保护那个丑女,她已经忍不了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海棠关上房门后,她回身一把就抓住了海棠的手,泪水混着雨水落下来:
“海棠,我不想再伺候他了,我想走,你帮帮我,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