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殇始终在里间,看徐常明给慕昭昭清洗伤口。
但凡慕昭昭哼一声,或者皱一下眉头,他都会立刻上前,一副恨不得打人的模样。
徐常明不停地看着夜无殇的脸色,一只手还没处置完,脸上已经冷汗滚滚。
他实在受不了了,不禁朝夜无殇劝道:
“我说王爷啊,某求求您了,您要不然就出去,要不然就待在一边别动,您这样围着某,某总感觉头上悬着一把刀,都没法给小娘子治伤了!”
夜无殇气急败坏地看着徐常明:
“徐常明,你看不出来她很疼吗?你就不能轻点吗?”
徐常明拿着纱布的手一顿,挑了挑眉头,揶揄道:
“怎么,王爷心疼啦?”
夜无殇眸光一顿,神色变得复杂:
“本王心疼她?本王不过是不想听到她的惨叫声,叫人心烦!”
徐常明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原来如此。既然王爷不想听,那么便请王爷出去,岂不正合王爷心意?”
夜无殇双臂环胸,冷眼看着徐常明:
“这里是戮幽王府,本王想在哪里就在哪里,军医还是治你的伤吧。”
徐常明无奈失笑,摇了摇头,继续给慕昭昭清理伤口。
慕昭昭看了看徐常明,又偷偷瞄了瞄夜无殇,总感觉这两个人挺有意思的,不像是夜无殇与其他的属下那样公事公办,两人之间相处随意,倒像是好朋友。
否则哪里有人敢这样跟夜无殇说话?
其实慕昭昭也希望夜无殇能出去,这样她还能自在一些。
不,是所有人都能自在一些。
伤口清理完毕,徐常明打开自己带来的药箱,拿出了一瓶金疮药,正要给慕昭昭上药的时候,慕昭昭却出声阻止了他。
“军医且慢。”
大概是哭得太多了,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柔弱无力,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徐常明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向慕昭昭:
“小娘子有何指教?”
因为听过慕昭昭的事迹,所以知道她也懂医术,故而徐常明倒是对她有些另眼相看。
慕昭昭道:
“指教不敢,军医可否让我闻闻这药?”
都是医者,关于医药方面的事,徐常明自然更感兴趣,立刻便把药凑到了慕昭昭的鼻子下面。
慕昭昭一边闻一边说:
“大黄,大青叶,地龙,仙鹤草,白及,鸡骨香,龙胆草……”
她一边闻一边说出了这药里的成分,不禁让徐常明大吃一惊。
说完了最后一味药,慕昭昭笑了笑:
“军医这不过是普通的金疮药方子,虽然能止血生肌,但恐怕会慢了些。不如军医试试我的药?”
徐常明一听,立即心潮澎湃,眼睛都亮了起来:
“哦?小娘子有何良药,某求之不得!”
慕昭昭对江生道:
“把那瓶红色的药拿出来。”
江生依言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较大一些的瓷瓶。
慕昭昭又说:
“军医请看,这是我自己配制的金疮药。”
徐常明放下自己的药瓶,双手接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倒出一些在掌心里,拿到鼻下闻了起来。
越闻,眉头皱得越紧,到了最后,他用手指拈了一些,在指尖捻了又捻,似乎还是没有答案。
忍不住问:
“小娘子这药看似与普通的金疮药并无不同,但是细闻之下却不难发现,这里面还有一味昂贵的穿山甲,因为此药甚为贵重,所以军中所用的金疮药无法普及。但还有一味,却是某从不曾见过的东西,敢问那是什么?”
慕昭昭也不瞒着,直言道:
“不瞒军医,这里面还有一味药材,叫做麦蓝,此药有活血通经,下乳消肿,利尿通淋的功效,用在金疮药里最为合适不过,不仅能加快伤口愈合,还能消肿止痛。”
徐常明不禁心头一震,激动道:
“此等好药,小娘子是从何得来的?”
慕昭昭:
“此药是我师父游历四方的时候,在天竺发现的。”
“价钱几何?军中的将士们可否一用?”
慕昭昭看着徐常明激动热切的模样,不禁暗道他是个好军医,得了新药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军中将士。
慕昭昭道:
“军医真乃仁心。此药虽产自天竺,不适应大周的气候,但师父自从得了此药,便一直在钻研如何能让它在大周的气候中大面积种植,等师父研究成功了,军中的将士们便都可以用上了。”
闻言,徐常明两眼放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敢问小娘子师从何人?某是否有幸一见?”
慕昭昭笑着摇了摇头:
“抱歉军医,师父经常游历四方,此时我也不知他在何处。”
徐常明虽然有些失望,但因为此药,似乎想起了什么,道:
“某曾认识一位医士,他也是军医,还记得从前某醉心医术,但却只当它是个挣钱的工具,直到某遇到那位医士,是他让某知道了学医的真谛,也是他让某实现了作为医士的价值。可惜后来某便再没见过他了,听说他……”
后面的话,徐常明没有再说,但慕昭昭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悲伤。
慕昭昭安慰道:
“军医放心,有缘之人定会再见。”
徐常明似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闻言才回过神,勉强笑了笑。
“如此某就用小娘子的药了,多谢小娘子。”
“有劳军医。”
这边慕昭昭的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响起了邓策的声音,说是已经把三个卑妾带到。
慕昭昭下意识地看向夜无殇,只见他眉眼一沉,一股隐隐的杀气顿时在眸中腾起。
慕昭昭心下一紧,水瑶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里就交给军医了。”
夜无殇淡淡的扔下一句,转身便往外走去。
慕昭昭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眼前徐常明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某还从未见过王爷为阮娘和军营以外的事情操心,想来小娘子在王爷心中的地位,恐怕已与阮娘和军营无异了。”
她的地位?
慕昭昭在心中无奈失笑,她在夜无殇心中有地位吗?
她不过是个“随便”而已。
思绪被夜无殇的一句话打断。
他在外间,里间看不到外间的情况,却能清楚的听到外间的声音。
只听他声音凉薄,不带一丝感情:
“挑断水瑶的手筋脚筋,割了她的舌头,把人给太子送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