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爱你了,世子。”沈鸢又重复了一遍,漂亮的桃花眸里再没了光泽,整个人都像是没了灵魂的人偶一般,重复着这句话,“我不爱你了,沈鸢不爱你了,世子。”
一遍又一遍,在告诉卫衍,也在告诉自己。
沈鸢疯了,卫衍现在又怎么可能理智得下来,看到沈鸢身上的凤冠霞帔,卫衍的心都在发颤。
卫衍怒极反笑,“沈鸢,我不信你了,你说的话根本没有一句是真的。”
卫衍俯身,狠狠地吻住沈鸢的唇,带着毁天灭地的愤怒,唇齿间尝到血腥味,凤眸中的疯狂更甚。
但是温热的眼泪滚落下来,卫衍尝到了苦涩,他看得到沈鸢眼中的挣扎和痛苦,身上涌动的戾气尽数消散。
沈鸢现在真的快要崩溃了,她不敢去看楚漓的神情,不敢去看周围的狼藉,不敢面对卫衍,她只想离开这里!
对卫衍十年的爱与身上欠楚漓的一条命,手腕上的伤疤,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她的身上,根本喘不过气。
现在她和卫衍就像是互换了位置一样,卫衍尝到了爱而不得,沈鸢知道了什么是身不由己……
卫衍抵着沈鸢的额头,让她没有办法逃避,凤眸中酝酿沉积的墨色如漩涡中心,要将沈鸢卷入进去。
“要嫁人是吗?”卫衍突然这般问道。
沈鸢不明白卫衍想做什么,下一刻卫衍突然松开他,走到迎亲队里抢了个铜锣。
沈鸢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铜锣被卫衍敲得咣咣响,声音传的很远,许多人都探着头往这边看。
“今天本世子要娶沈鸢为妻!”
“今天沈鸢要当世子妃!”
卫衍转身,看着站在上面的沈鸢,道:“我卫衍这一生只娶沈鸢一人,只爱沈鸢一人,永不纳妾。若违此言,不得善终,永世不得超生!”
楚漓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从地上强撑着站起来。
他看着卫衍,心中竟是莫名升出退缩的想法。
三年前,卫衍为了沈鸢跪了白马寺的石阶,他以为卫衍是因为愧疚。
而现在卫衍这般,分明就是爱惨了沈鸢,爱到可以舍弃一切。
楚漓张了张嘴,他也想说出与卫衍一样的话,想要证明自己对沈鸢的爱绝对不比卫衍要少,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像卫衍一样,为了沈鸢不顾一切。
沈鸢愣愣地站在上面,仰着头,粗喘着气。
湛蓝的天空,让她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心被撕扯,一边是对卫衍放不下的爱,一边是楚漓的一命之恩,最后一边,是她的胆怯。
耳边嘈嘈杂杂的声音,她受够了……
沈鸢忽地抬手,摘下发间的金钗步摇,价值不菲的凤冠砸在地上。
一头青丝散开,红衣墨发,像是装有万千星辰一样的眼眸再没了光亮,只余无尽的黑暗。
“我已经受够了……”一声呢喃道尽心中所有的无奈。
沈鸢一步一步走下石阶,眼泪源源不断地从眼眶里流出来,却不见她脸上有任何痛苦的神情。
沈鸢先是走到楚漓面前,道:“对不起,师兄,今日我们好像没有办法成亲了。之后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我说过,将来无论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我从不食言。”
这样理智的沈鸢,让楚漓更加心疼。
“好。”楚漓喉咙干涩,最后只能吐出这么无力的字眼。
沈鸢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她实在已经笑不出来了,现在的她只想离这里远一点。
随后沈鸢又转身走向卫衍,站定在他的面前,一身火红的嫁衣,就像她儿时想象的那般,穿着自己绣的嫁衣站在了卫衍的身边。
沈鸢看了卫衍许久,脸上泪痕都已经干了。
“这般,足矣。”
他们像是被月老的红线紧紧绑在一起的人,但是身上都缠着枷锁,曾经的卫衍,现在的沈鸢,都被这些束缚压得喘不过气。
现实的残酷像是一把利刃,生生割裂了他们单纯的爱。
卫衍看着沈鸢离去的背影,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伤得并不比楚漓轻。
这场闹剧最终还是落下帷幕,看热闹的人都被封了口,楚漓府中的红绸喜字也都被摘了下来。
柳宿和青儿被放了出来,青儿本以为沈鸢已经回了忠义侯府,但是一问才知沈鸢根本就没有回来。
沈鸢离开之后,并没有回忠义侯府,而是到了一个街角,那个赶车的老汉果然还在。
他手里还抱着一坛喝完的女儿红,胡子邋遢,两颊微醺。
看到沈鸢时眯了眯眼,打量了才认出沈鸢,“原来是你这个女娃娃,三年不见了呀。”
沈鸢点了点头,赶车老汉问道:“这次又要去何处啊,老汉我给你算个半价,像你这样的回头客可不多啊。”
要去何处?
“我好像没地方可以去了。”
赶车老汉打了个酒嗝,道:“怎么会无处可去呢?”
“是啊,我嫌外面吵,那些破事儿扰的我心烦。”沈鸢索性挨着老汉坐了下来,也不管自己身上这件嫁衣会不会弄脏。
赶车老汉听到沈鸢的抱怨,仰头大笑了两声,“那老夫载你再去一趟白马寺,你出家当个尼姑好了,那里清净!”
“我可舍不得斩断这头青丝。”沈鸢忽地扯了扯头上的墨发。
赶车老汉又给自己灌了口酒,看着繁华的街道亮起盏盏明灯,灯火映照在眼中,道:“三千烦恼丝,呵,哪里理得清呀。”
“还是酒好,醉了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
沈鸢眯了眯眼,突然道:“老大爷,载我一程吗?去烟柳巷,我想去那里玩玩。”
赶车老汉哈哈大笑,“好嘞,那里可是个好去处啊。”
赶车老汉话音刚落,忽地脊背一阵发凉,但是转头又不见什么异样。
夜幕降临,沈鸢进了烟柳巷,这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赌坊和青楼众多。
沈鸢想了想,先是两手空空一家赌庄,躲在暗处跟着的卫衍差点就想冲出拦着她了,但是又硬生生忍住了。
“世子爷,咱们可以用这个。”柳宿举着两个人皮面具,狗腿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