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焰上去,将一夕白发,形如枯槁的燕南惜拽了一点起来,他怒不可遏地说,“凤无双如今彻底疯了,语儿和诺诺时时都处在危险之中,我现在没心思和你翻旧账!”
“闻人语…”燕南惜失神地呢喃着。
即便到了此时此刻,他听到她的名字,心中还是会忍不住牵起悸动。
终究,她成为他的一世魔障,而他,成了她的无关痛痒…
“燕名骁,我不会把手札给你的,我要你后悔那日破坏我和闻人语的婚礼,我要你看清楚,如今的你有多么无能!”走到这一步,是他燕南惜自己的选择,从未后悔,更做不到大度和祝福!
“燕南惜,你真是无可救药了!”萧焰松开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
萧焰终于明白,他来这一趟有多可笑,燕南惜早就用事实行动证明了他想将燕名骁千刀万剐,又怎会帮他,即使到了此刻,燕南惜对他的恨意,也没减少半分!
若萧焰没想起来那些过往,燕南惜即便是死了,萧焰也不一定会来祭奠,可此刻,他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是想不通!
他和燕南惜究竟是怎么从手足情深,一步步走向誓不两立的,燕南惜甚至为了毁了他,不惜修炼邪术,成为傀儡!
仅仅是因为闻人语,便值得如此么?不,他们之间反目成仇的种子,也许在云妃枉死的死后便已经埋下了!
他承认,若是易地而处,他或许也不会比燕南惜高明多少,只是难免有些遗憾罢了!
“他还是不肯透露对么?”闻人语看见萧焰回来时,越发阴沉的脸色便已猜到了一二。
燕南惜的性子如此极端且又自负,指望他交出那份手札,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燕帝已经下令,让影卫在云妃当年生活过的几处地方进行彻底的搜查,总会找到一点线索的。”萧焰淡淡地说。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这种法子无异于大海捞针,能找到线索的机会微乎其微,否则蛊族怎么会十几年来一无所获!
“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我们在一起共同面对,怎么样我都不会害怕!”闻人语握着萧焰的手,依偎在他怀里。
也许,像这样能够安安静静靠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多了,但只要足够珍惜,一刻也算永恒!
“终究是我不好,没能让你安心!”萧焰忽然有些感慨地说,“往日,我总觉得我即便没了记忆,也无伤大雅,可现在我倒真的无比盼望着我能恢复成那个强悍的燕名骁,至少这样,能够保护好你!”
闻人语摇摇头,柔声说,“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你如今这副模样,我倒挺有成就感的,因为比起做攀附在树干上的菟丝花,我更渴望长成和你一样的参天大树,与你共同抵挡风雨。”以往的名骁是不会让她有这样的机会的,因为无论是过于缜密的头脑还是独步天下的武学修为,都注定了他是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强者。
“那看来,我应该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萧焰带着些自嘲说道。
因着担心凤无双随时可能发难的缘故,萧焰连着调了好几个影卫暗中保护闻人语和燕诺。
但凤无双的阴险和毒辣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姑娘,不好了!城中接连丢失了好几个孩童,那些百姓们正在外面闹呢!”怜儿神色慌张地说道。
“丢了孩子就让官府加派人手去找,到这里来闹什么?”萧焰沉着一张脸,隐隐已觉不对。
“来的那些百姓们说…是姑娘抢走…他们的孩子的!”怜儿低声而气愤地说。
心中不禁暗骂外面那些人没脑子,姑娘身份何其尊贵,怎会平白无故抓走他们的孩子!
“凤无双果然出手了!”闻人语苦笑了一声,她千防万防,还是没料到凤无双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怜儿,你去告诉那些丢失孩子的苦主,五日之内,我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凤无双用这样的手段摆明了不止想毁了她,更想毁了闻人世家百年的声誉。
“不,暂时先不要去管那些人!”萧焰阻止道。
“为什么?”闻人语有些激动,即便那些孩子不是她掳走的,可凤无双的确是因为她才伤及无辜的,这种节骨眼上,她怎么能没有丝毫回应!
“语儿,你静下心来想想,那些人丢失了孩子早已心急如焚,在这种时候,无论我们如何解释,他们都听不进去的,反而会激化矛盾,浪费人手!”
“可是我…”闻人语满心愧疚,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务之急,是清点城中每一户有孩子的人家里,加派人手保护!凤无双在这雁城的一举一动毕竟显眼,还没跟我们正面交锋之前,她不会太大动干戈的。”萧焰柔声分析道,脸色却是格外的凝重。
他了解凤无双的行事作风,雁城不是凤无双的地盘,她既然抓了那些孩子,必不会只是请去做客那么简单,那些孩子若不是受尽折磨而死,又怎么制造人心的恐慌,给闻人嫡女安上难以洗清的罪名?
相比于直接杀了闻人语,凤无双更享受这种设计让她一点点失去,然后逐渐崩溃的过程,这也解释了凤无双为何始终只在暗处动手的原因。
“凤无双她,既控制着你身上的蛊虫,又掌控着整个人市的黑暗力量,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伤害减到最小?”闻人语充满苦涩地说。
其实这些年,她透过奉城现任城主风长老的关系,也暗中在人市渗透进了不少力量,为的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凤无双最致命的一击!
可是,这些日子意外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先是玄灵珠的易主,后是凤无双毫无征兆的对人市和雁城进行毁灭式地洗盘和报复,让闻人语根本没有时间缜密安排。
因为多拖一刻,便可能多几个无辜的生命逝去!
黑云压城,血雨腥风骤然掀起。
然而就在闻人语和萧焰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局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忽然出现了……
这一天,狂风习作,天色阴霾。
闻人语独自来到城外十里郊。
“凤无双,你不是一心想将我踩在脚底下百般折磨解恨么?我来了!”她高声喊着。
四年前,她们曾为了燕名骁在这里见过一面,而如今闻人语却确信,凤无双必定会藏身在这附近。
没过一会儿,风声如同凄厉的哀嚎,在闻人语耳边响起。
凤无双如同鬼魅一般现身,在闻人语还没来的及反应的时候,便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拖到了悬崖边上。
“语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凤无双阴森一笑。
“你这样子,比上一次丑多了!”闻人语艰难地说,眼眸却没有丝毫波动。
她说的是实话,凤无双虽然一贯心思阴毒,但相貌却是极好的,可这一回,闻人语见她却是怎跟见鬼了一般,不但骨瘦如柴,而且面如土色,当真吓人的很。
凤无双这几个月一直在暗牢里进进出出,再加上那齐耶刻意的折磨,哪里还能有好的!
“闻人语,都是你!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要让整个闻人世家付出代价!”她面色狰狞,扼住闻人语咽喉的手越发用力。
看着闻人语因窒息而一点点失去血色的脸,凤无双的眼中满是病态的光芒。
“你说的一切…无非就是萧焰而已…我…我还给你就是了!”闻人语挣扎着气若游丝地说道。
“你…你说什么?”凤无双骤然松开手,满目震惊。
闻人语死里逃生,很是惊恐地望着她,“我说…我认输!萧焰,我不要了!求求你放过我,放过闻人世家,也别再用卑鄙的手段陷害我了!我真的承受不住这种每日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看着闻人语瘫软在自己眼前那卑微的样子,凤无双忽然丧心病狂地笑起来,笑完了,一巴掌挥向了闻人语,“你竟然说不要他了…你这个贱人竟然说的出这样的话,你知道这三年,他为了你,受了多少痛苦,多少折磨么?”
凤无双又狠狠朝她挥了一巴掌,嘴里的血腥味儿不断上涌,眼前一阵阵发黑,闻人语勉强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闻人语如同一个卑贱到泥里的人那般,手脚并用地朝凤无双爬过去,哀求着说道,“无霜宫主,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无论您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会乖乖听话的!”
“哈哈哈…原来这就是尊贵的闻人嫡女,我真该让燕名骁好好看看你这幅样子!”闻人语的求饶并没有换来凤无双多少畅快,反而让她更怒火中烧。
就为了这么一个低贱的没有一丝骨气的贱人,萧焰居然视自己如同无物这么多年,她有什么比不上闻人语的,为何所有人都来糟践她凤无双,而那么宝贝这位闻人嫡女。
“闻人语,若是你早些年说出这些话,我不但不会找你麻烦,甚至还会感谢你的成全。但是今日,无论你如何向我求饶,都是没用的。我在我娘的牌位前发过誓,我要用你的鲜血萧焰对我的抛弃,洗刷那齐耶对我的侮辱!”凤无双摸着她的脸,歹毒地笑着说。
“是么?那你便试试吧!”在风无双得意忘形,距离自己不过咫尺的时候,闻人语忽然抬起头灿烂一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地扯走了她身上的一件东西。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圣女蛊符,凤无双,我正式通知你,明年的今日可以作为你的忌日了!”闻人语将那鲜艳的蛊符拽在手里,如释重负道。
为了赴这生死之约,闻人语可是不惜让自己在号称无毒之毒的千花散中泡了整整三天三夜,为的就是让凤无双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中毒,然后趁机夺走她身上的蛊符。
方才那幕苦肉计,不过是想打消凤无双的戒心,顺便让自己身上的毒与她更充分的接触,发散毒性而已!
“你怎么知道蛊符的事?”凤无双难以置信地看着眨眼之间便落在闻人语手上的蛊符。
“呵呵,那这可就得多谢我生了个聪明绝顶的儿子,在我和名骁一筹莫展的时候,他替我拿到了你们同样梦寐以求的那份手札!”闻人语愉快地笑着说,连方才被凤无双所打的伤都觉得不那么痛了。
“你居然拿到了那份失传多年手札?”这时,怒火中烧的凤无双想要起身,却是已经被千花散的毒性给弄得全身麻木了!
“凤无双,方才你若一见到我就杀了我,说不准你还能在黄泉路上找个伴儿,可是你非得在我面前展示你的优越感,而从此刻开始,这么多年来,因为顾忌许多而一直被动挨打的我,终于可以出口恶气了!”闻人语扬眉吐气地说道。
这蛊符能最大限度的让情蛊的威力降到最低,如此一来,即便凤无双能操控情蛊,但至少那情蛊不会再过度失控,折腾萧焰。
而这蛊符,也是摧毁人市蛊窟的关键,有了这两点,闻人语便可以安心地好好和凤无双清算多年来的旧账了!
影卫应声而动,一场激烈的打斗,就此展开!
闻人语之所以能够扭转被动挨打的局面,是多亏了诺诺这个小家伙说服了燕南惜,拿到了那最为重要的东西!
那日,萧焰从梓芳殿出来之后,燕诺紧接着就进去了。
只一进去,燕诺压抑着抽泣声,小心翼翼地喊了句伯父,然后就冲上去抱住燕南惜了!
“伯父,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为何要将自己变成这样,原来不是好好的嘛!”燕诺又急又生气。
自从那场荒谬的婚礼之后,燕诺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从小在他生活里占据了很重要位置的伯父,上至皇爷爷,下至娘亲,都绝口不提伯父的事儿。
直到这一次,他知道爹爹要去问伯父要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他既挂念燕南惜,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