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焰从外面回来,没直接回解语楼,而是独自进了东厢房,许久之后才出来!
和煦的暖阳照在他稍显虚弱的脸上,温暖却始终不达眼底!
他独自去找凤无双,是想确定如今的情蛊究竟还能对他造成多大影响!
事实证明,他终究还是低估了情蛊的威力!
“凤无双,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你有来无回!”他忽然漾开一个深沉之极的笑容。
解语楼中,怜儿和二娃带着诺诺玩的很是高兴。
“太好了,爹爹回来了!”燕诺见到他,很是热情地扑到他怀里。
这时,萧焰才露出一个如沐春风般的温暖笑容,他缓缓蹲了下来,十分宠溺地摸摸小家伙儿的头,柔声问,“怎么没见你娘亲呢?”
“见你不在,娘亲就出去了。”燕诺如实答道。
萧焰皱眉,闻人语该不会是和他一样,去找凤无双了吧?
“爹爹,你的身体好些了么?你不舒服的时候,娘亲就会很不开心,诺诺也有点担心。”燕诺忽然低下头道,琉璃一般的清澈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
“诺诺好乖,爹爹一定会争取早日恢复健康的!”萧焰抱着他,温柔的语气中难掩心疼。
尽管他和闻人语都不想让任何事情影响到诺诺,尽管他每一次遭情蛊反噬,都竭尽所能地避着所有人,但燕诺这个过分聪明又过分敏感的孩子还是察觉到了一切!
凤无双屡次派人伤害这个无辜的孩子,可他却始终没问半句为什么,就连前些日子受了床前吊尸这么大的惊吓,也是没过两日便自己缓过来了,还很是认真的安慰他和闻人语说,“诺诺没事,诺诺相信爹爹和娘亲会把坏人给消灭掉的!”
一想到这些,萧焰便打从心底里觉得,凤无双即便是死上一百次,也是不够的!
“你别乱跑,好好待着,我去找找你娘亲。”萧焰松开孩子,细心嘱咐道。
“嗯!”诺诺用力点点头。
萧焰又返回了远郊的那户农家附近,并未发现闻人语的踪迹。
又想着凤无双即便再厉害也不可能挟持着闻人嫡女大摇大摆的在这雁城横行,更何况闻人语出去的时间也很短。
兴许是他想多了,闻人语只是单纯的在附近走走,散散心,他出来找人的这会儿,说不定人已经在府里了。
没多久,萧焰便找到了闻人语,不在别的地方,就在别院的一处园子里。
闻人府的别院其实距离主宅很远,从正门进的话足足隔了一整条街,可是若从府里专修的一条小径绕过去的话,便不费几步路就到了。
别院的景致很好,奇石茂树,清溪潺潺,还有半山的花圃,闻人语平日闲来无事,也常和燕名骁在别院住上一两日。
而数月前,齐殇身为一个外人也住在了这里。
原本没什么,隶属于闻人府的别院多了去了,腾出一个小院落给客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只是,当萧焰看到闻人语和齐殇站在一起,尤其闻人语还眼眶泛泪的画面,这心中的无名火莫名其妙地就窜上来了!
“语姑娘也不用太过忧心,若有齐殇能帮的上忙的地方,在下必定尽心竭力!”齐殇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沉声道。
“谢谢先生点拨,总算让我轻松了一些!”闻人语豁然开朗道。
忽然,她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一跤,还好齐殇及时出手扶住了她,“你没事吧?”
齐殇询问的语气太过温柔深情,让闻人语充满震惊之余,没来由地颤了一下,不是因为感动,而是说不出原因的恐惧。
她正想挣脱开齐殇牢牢抓住她的手,萧焰冰冷而不悦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在做什么?”
闻人语站好之后,错愕地回过头,正对上萧焰那双凝聚着寒星的眸子,立即放软了声音道,“你何时来的?我方才不慎滑了一下,险些摔了,亏得齐殇先生护了我一下!”
萧焰几步上前,霸道地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轻轻捏着她的下巴道,“语儿,虽说齐殇先生是正人君子,又是你我的恩人,但毕竟他与我们年纪相差不大,不似郭夫子那般,男女有别的分寸还是应该要注意一下的!”萧焰的笑容里带着满满的挑衅望向齐殇。
闻人语有一瞬间的尴尬,“名骁,你误会了!”
“我当然知道是误会,可是你知道的,我的心眼一向小的很,方才那一幕,我还是有点犯酸水的!”萧焰忽然地撒娇道。
闻人语拿他没法子了,只能正经地说道,“方才我心里乱,不知不觉就从小径绕到这边儿来了,恰巧碰到了齐殇先生。还多亏他的提醒,我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哦?什么事?”萧焰颇为好奇地问。
“你还记得当初燕南惜的事么?凤无双的看家本事,其实和燕南惜同出一脉!”
一语惊醒梦中人,萧焰忍不住笑了一声,“是,的确多亏齐殇先生的提醒,但是我更奇怪的是,齐殇先生您好像真的无所不知啊!连皇室的禁忌都了若指掌!”
“这……”闻人语这时也察觉出不对了,若说齐殇知道燕南惜的生母是蛊族之人,这并不奇怪,但是他怎会知道燕南惜和他们之间的恩怨?
齐殇倒十分淡定,语调平平地说,“这世上何来不透风的墙,一件事情只要发生了,总会传出去的,而齐殇只是刚好知道了而已。无论如何都好,只要姑娘相信,在下是诚心想为您解决眼下困境就好!”
闻人语这次只是点点头,之后对萧焰说,“我们回去再从长计议吧,也不好在此处打扰先生良久。”
再待下去,闻人语是真担心萧焰和齐殇会打起来了!
原先她没觉出什么,但经过名骁那看似无理取闹的几句话,还有方才齐殇扶住她时,那种暧昧的语气和氛围,再仔细一想齐殇之前的种种,她的确是觉出些不对了!
齐殇是个难得的人才,但是她已心有所属。痴心错付和因爱生恨的悲剧已经够多了,再不想多添一个深不可测的齐殇。
“原来,他不但保护不了你,反而处处使你担惊受怕!”
闻人语和萧焰离去后,齐殇一改温润如玉的淡薄君子模样,在宽敞的园子里练了整整两个时辰的长鞭。
结束之后,周围的山石树木皆是鞭痕累累,但即便如此,齐殇胸中郁结的一股气,还是没能得以发泄。
他以为,只要遂闻人语所愿,让她安静的跟燕名骁在一起,他便能时时看到闻人语的笑容,可是自从齐殇接近她以来,看到的都是闻人语为燕名骁担忧哭泣的模样。
倘若如此,那跟那时在那个人身边有何不同?
天知道,齐殇是忍受了多少煎熬和刻骨的思念才按耐住自己安安分分的困在这别院里。当闻人语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园子里的时候,他又有多么喜悦。
可是当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压抑住自己的激动,小心翼翼地走近他时,却只看到她失神而憔悴的模样。
那一刻,他甚至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将她从燕名骁的身边抢过来,即使有一天,她会发现齐殇的真正身份,即使她会恨他入骨,可至少,在闻人语发现真相以前,他还有资格给她一份不用为情蛊,为凤无双的疯狂报复而担惊受怕的日子!
闻人语谨慎而小心的问他,“先生,你可知有何法子可以对付无霜宫主,绝了情蛊之患?”
齐殇几乎想要一个巴掌打醒她,凤无双都将她逼到这种程度了,她竟然还一心想着不让燕名骁受损伤。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会比我更希望情蛊彻底将燕名骁弄死!
齐殇险些就将这句话当着闻人语的面喊出来,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像一个无私的圣人那般,思索了半晌,告诉她,“当朝八皇子殿下燕南惜的母亲,曾是训蛊和养蛊的第一把好手,你不妨去他宫里找找,看可否能得到一些收获!”
蛊族之所以始终不肯放弃燕南惜这颗棋子,为的便是云妃留下的那一份手札,齐殇断定这份
手札中,一定有克制凤无双种种邪术的法子。
他现在期望着,最好这些法子能有其一直接将凤无双弄死,而一旦情蛊未除,凤无双却死了,燕名骁必定也会废掉,这样一来,齐殇既可以一次除掉两个眼中钉,在闻人语面前又有了极好的开脱之词。
因着齐殇先生的一句提醒,萧焰主动进了皇宫,去看被幽禁的燕南惜。
梓芳殿厚重的宫门被推开,行至宫门前的萧焰顿住了,无端有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些零星的画面:
清风飒爽的某一日午后,看上去方才十一二岁的少年提着食盒,略显艰难地在影卫的帮助下爬上断魂涯顶。
“你怎么又来了?”另一个玄衣少年悠哉地坐在树上,听到他的连声呼唤不耐烦地应了一句。
“九弟,我是特意过来陪你说说话的,涯顶一个人都没有,你必定很是寂寞吧,你放心,父皇和母后,还有我必定会早日找到治愈你魔血的法子,到时候你就可以和我一样住在宫中了!”少年仰着头,很是大声的对着树上的人喊。
树上的人皱了皱眉,手臂轻轻一撑,眨眼间便站在了提着食盒的少年的眼前。
等少年反应过来时,食盒已被弟弟用深厚无比的内劲抢走了,但他的笑容反而越加灿烂,跑过去很是崇拜地对他说,“九弟,你真的好厉害啊,要是我有你的千分之一就好了!”
弟弟只顾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连头都不抬一下。吃完了之后站起来冷冷地对他说,“你要是不想死的话,最好离我远一点,而且我不想听你一直跟念咒似得在我耳边叨叨,我不需要,少烦我!”
少年似乎早就习惯了弟弟这种冷漠的态度,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继续说,“我们是骨肉至亲,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的,你只是不太习惯跟人相处,所以才会觉得我很烦,没关系,我是你的兄长,会一直让着你的!”他爽朗地笑着说。
弟弟却是嗤笑了一声,“你让着我?真是病的不轻,算了,随你吧!”
萧焰揉着太阳穴,怔怔出神了很久,才意识到那是燕名骁和燕南惜过去共同经历过的事情。
后来的许多年里,燕名骁对燕南惜从排斥到接受,再到后来成为个性迥异却无话不谈的唯一的兄弟!
此刻,站在燕南惜宫门前的萧焰忽然感受到了物是人非的悲凉。
他抬脚走进去,殿中光线昏暗,许多地方都积了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
“燕南惜,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萧焰眉头皱的死紧,那一场大战之后,照理说燕南惜全身筋脉俱损,连最寻常的走路也不会太轻松的,不知这些日子是怎么在这死气沉沉的梓芳殿里活下来的,而且还将身边唯一照顾他的宫人都赶出去了!
“燕名骁,竟然是你!”燕南惜看清楚来的人时,连连冷笑了好几声,笑得用力了又剧烈咳嗽起来,“我以为,你我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了!”
“我也没想到,我会到这里来!”萧焰同样嘲讽着说。
“你是终于想起来了,要给我一个痛快的么?”燕南惜讽刺地问道。
“我没那么善心,更何况燕帝老头儿也不打算要你性命!”其实照着燕南惜如今的模样,死了反而是种解脱。
“我来,是想要云妃当年留下来的那份东西,我需要用它找到克制情蛊,和对付凤无双的方法!”萧焰开门见山道。
“你来找我要?不觉得太可笑了么?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都到了这步田地,燕名骁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找他要云妃的手札,还真是迫在眉睫了!
萧焰一把上去抓住他的衣领,将一昔白发,老了将近有三十年的人拽了一点起来,“凤无双如今彻底疯了,闻人语随时都处在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