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恰巧来探病的皇后娘娘闻言嗤笑一声,“还太平日子?没连带着将这整个闻人府给掀了,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了吧!”
亏得皇后前几日刚刚还对燕帝说了一句,闻人语和燕名骁这两个人经历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磨难,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以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了!
话说出去没多久,结果清风阁转眼就塌了,玄灵珠也没了!
这脸打的,她到现在都觉着疼的肝儿颤!
闻人语勉强撑起有些虚弱的身子,轻声问,“名骁呢?”连陛下和娘娘都在,却唯独没有萧焰的身影,他一定是怪她的吧!
“他内息损耗过度,朕让他回地宫闭关调息去了,你先顾好你自己吧!”燕帝沉声说了一句。
闻人语顺从地躺下之后,满是歉意地对闻人佑和燕帝说道,“都是我不好,不该擅自送灵珠归位,我以为……”
她因灵珠异光的事儿特地去找过太爷爷留下来的手札,上面写着:血色红光,必主凶相,灵珠随主,其心入魔。
其心入魔四个字让闻人语彻底慌了,她们分离了这么久,承受了这么多,为的就是利用情蛊清退燕名骁的魔血,如今情蛊尚在,他的记忆尚未回来,闻人语怎能眼睁睁看着失忆之后的萧焰因急于练功,再一次走火入魔?
于是,她自作主张将灵珠送回了清风阁,因为石台上的天罡玄光阵对灵珠有温养作用,能使灵珠恢复正常,且威力大增。
正好儿也趁着这时候,让萧焰不再日以继夜的利用灵珠练功,断绝魔血再次复萌的可能!
在闻人语的记忆中,灵珠入阵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束玄光隐隐照着一颗小石子悬于中间罢了!
可谁知,灵珠竟骤然复位了!
这是闻人语万万没有想到的,她如今只能抱着希望祈祷,灵珠复位只是因为情蛊和玄灵内息相克,而不是因为预示着萧焰只是萧焰,那时的燕名骁永远回不来了!
“这事儿你确实是太莽撞了!”燕帝板着脸糟心道。
玄灵珠虽不是燕氏皇族之物,但毕竟是天下人人趋之若鹜的至宝,关键时刻能保一国之运。
纵然灵珠生异象,闻人语对灵珠之主的身份有所疑虑,也不该轻易地用玄灵珠去验证。
如今灵珠归位,燕名骁情蛊缠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让灵珠重见天日。
“事情都已经做下了,再责怪闻人语莽撞不莽撞也没有用,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皇后维护地说了一句。
“除非殿下能够彻底摆脱情蛊,恢复内息和记忆,否则是无法从那玄石台上拿回灵珠的!”闻人佑叹息了一声说。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灵珠归位仅仅半个月,便被人再次唤醒了!
只是这一次,唤醒玄灵珠的人不是失忆之后的燕名骁,而是那个忽然出现的齐殇!
晨光未熹,耳边隐隐有悲凉的乐声传来。
闻人语猛然惊醒,满身冷汗。
她已经许久没梦到前生的事了,可是方才,她仿佛又看见了那残忍的一幕。
因为她的惨死,燕名骁魔血攻心,将独孤朝睿血腥凌迟,抱着她的尸首在地宫中过了数年,最后以灵珠为咒,许她一世安康!
外头的乐声长久未绝于耳,闻人语不自觉循声找去。
北苑树下,一人一琴,枯叶纷飞,显得清冷而孤寂。
“怎么是你?”闻人语的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还有隐隐的失望。
方才听到琴声的一刹那,她以为是燕名骁回来了。
琴声骤停,那人微微转过身来,“齐殇见此地清幽,一时兴起,若有打扰之处,请语姑娘,见谅!”
他带着面具,闻人语看不见他说话时的神色,却莫名觉得有些怪异。
“先生对乐理之精通,天下少有人可比,今日有幸聆听,是闻人语之福。”这话出自真心,在她听过的琴声中,只有逝去的临渊子可与之一较高下,名骁虽然精通各种乐器,但到底偏爱笛声多些。
齐殇没再说什么,只是全神贯注的继续方才未完之曲。
一曲毕,闻人语仍沉浸其中,不觉潸然落泪。
齐殇行至她面前,缓缓伸手,冰冷的手指在触及她脸庞的前一刻,闻人语才猛然惊觉,后退一步,“请先生自重!”
齐殇顿在半空中的手微微发僵,无比苦涩地说道,“是在下失礼了,姑娘恕罪!”
闻人语虽对他方才的举止有所反感,但还是忍不住说,“先生琴音虽堪比天籁,但未免太悲了些,让人听了心里难受。”
“姑娘可知,这曲子唤作什么?”齐殇低沉地问。
闻人语茫然,“还请先生告知。”
“此曲名为,前生憾!”
“前生憾…”闻人语念着,脑中像是有一根线忽然绷断了,“今生追忆前生憾,再多也是枉费!”她的语调微冷了些。
“即便知道是枉费,奈何放不下,看不开,只能囿于其中!”齐殇悲凉地笑了一声。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砸在闻人语心上,她有种想撕开这个人面具的冲动,“你究竟是谁?”她又问了一句。
“在下齐殇,重伤时承蒙夫子相救,借住清远斋!”他语气淡然地答道。
“本无意扰先生琴音,闻人语先行告辞!”齐殇那再淡然不过的态度,让闻人语冷静了些。
当这人说出前生憾三个字时,闻人语无端觉得那像极了独孤朝睿昔日说话时的语气,幸而她很快就撇开了这种荒谬的想法。
眼前的齐殇,不仅相貌与他全然不同,从声音到身量,无一处与独孤朝睿相似,根本不可能是他。
且独孤朝睿若是站在她面前,不可能表现的如此平静淡然。
“惊扰先生琴音实属无意,闻人语就此告辞!”
齐殇此人来历不明,深不可测,闻人语实在不愿与他过多接触。
“语姑娘等等!”他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
“先生还有何事?”
“当日齐殇身中奇毒,多亏姑娘配制解方,悉心送药,齐殇铭感于心!他日若有差遣,比万死不辞!”他掷地有声地说道。
“先生客气了,那日在断魂崖底,多亏先生及时出手护住诺诺。解药的事,闻人语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闻人语说罢告辞。
她走远之后,齐殇摘下面具,一路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倘若靠近会让你痛苦,那我便永远这般守着你也没什么不好……
闻人语还是忍不住去地宫找了萧焰。
石门大开,看到坐在炎冰床上的人,闻人语恍惚回到了重生之后,他们相遇的那日。
那时他也是这般虚弱的躺在炎冰床上疗伤,却紧握着她的手,不愿松开!
“这几日,你是不是在躲着我?”闻人语来到他面前轻声问。
炎冰床调养经脉的效果立竿见影,他却始终没有返回闻人府。
凤无双的情蛊没有夺走他,却成功地在他们中间埋下了无数堆随时可能爆炸的隐患
躲着她?萧焰心中叹息一声,他是在等她来接他回去好不好?
等的人都快发霉了!
“我身上有伤,回不去!”萧焰面上强撑着冷淡。
闻人语看了他一眼,缓缓伸手抱住了他,“原谅我好不好,我只是太怕血色灵珠会伤害到你,所以才瞒着你让灵珠归位的。”
萧焰心疼之余,言以由衷道,“我是在乎玄灵珠,是想尽快恢复内息,因为我不知道凤无双何时会再找上门来,我不想再被那该死的情蛊所控制,即使没了记忆,即使你口口声声说我不再是你的燕名骁,我还是想长长久久地待在你身边!”
“我那时……”玄灵珠复位带给她的打击和震撼太大,在她心中,玄灵珠不是什么天下至宝,而是燕名骁和他们之间这段感情的象征。
如果不是前生的燕名骁甘愿牺牲自己,以灵珠下咒,她或许根本就不可能重生!
可这一切,闻人语却不知如何跟如今的他解释,因为他连他们最初相识的记忆都没有,更何况那绝望的前生呢?
“闻人语,你愿意毫无保留地相信燕名骁,却不愿相信如今的我!因为情蛊,我们之间缺少了最基本的信任,这才是关键所在!”
不只闻人语不相信他,他也不够信任闻人语,否则不会连灵珠异光的事,都瞒着她。
“我答应你,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疑心你,也不再拿你和以往作比较了,无论你如今是什么性格,会做些什么,我都相信你!”闻人语目光坚定地看着他道。
那日,萧焰将她从清风阁的废墟中抱出来时,她其实就已经彻底想通了,无论这个人和以往的名骁有多么不同,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会为她奋不顾身!
她的种种试探和不安,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因为他变成什么样,闻人语都不会离开,因为她相信名骁终有一日会记起过往!
“其实你不必如此不安的。”萧焰忽然说,眼神中透出一丝从未有过的伤感,“不管我现在是谁,变成什么样,是心地善良,还是禁受不住玄灵内息的诱惑,连我自己都清楚,总有一天,原本的燕名骁是会回来的。”
区别只在于,闻人语希望他立刻恢复原本的样子,无所谓还记不记得萧焰这段插曲,而他却自私的希望,原本的燕名骁来的越晚越好,即使真的恢复了,也不要遗忘作为萧焰的这段日子。
闻人语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如此悲凉的情绪,她忽然涌起深深的自责,“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难过的!我们回去好不好,玄灵珠若取不出来,就一直让它在那石台上待着,无论你你一直是诺诺最喜欢的爹爹,是我挚爱之人!”
萧焰久久不语,只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他忽然起身,闻人语还沉浸在他深沉而悲伤的眼眸中,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要去哪儿?”
萧焰装着疑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傻了?回家呀!我都好几天没看见小家伙儿了!”
刚刚还压在闻人语心上,使她喘不过气来的石头一下子就消失了,她玩笑着说,“谁让你赌气不回家来着,诺诺都比你懂事!”
萧焰猛地将她箍进怀中,抬起手照着她的额头轻弹了下,看似警告实则亲昵地说,“得寸进尺是吧?明明是你变着法儿的气我,还不准我出息一回了!”
闻人语更乐了,重重点着头说,“是是是!我们家九殿下那是一向最傲气,最有出息的了,连生气都必须要人哄了才能好的!”
“怎么?你不乐意哄么?”萧焰放开手,凉凉地说,“不乐意哄可以走,没人勉强!”
这人真是比诺诺还要幼稚了变得,闻人语在心中腹诽,面上却赶紧厚着脸皮赔笑说,“谁说我不乐意哄得,小女子能屈能伸,我今儿既然来了,绑我也是要把你绑回去的,更别说是哄了!”
萧焰这下彻底满意了,“看来你这几日的觉悟提高不少,还是值得表扬的。”
自此,二人的冷静期彻底宣告结束,两人又恢复了形影不离的亲密默契。
闻人佑看的直摇头,这两个人倒是更如胶似漆了,清风阁那一片废墟还不知要花上多久才能恢复如初,更可惜了玄灵珠就这么折腾没了!只盼着类似的事情还是少些的好,不然他这老身子骨怕是吃不消啊!
燕诺对于这次的风波倒是完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态度。
萧焰回来时,他还一本正经,拿腔拿调地对他说,“你们不用解释了,皇祖母都跟我说过了,夫妻吵架都是床头吵完床尾和,从来不闹别扭,那是不正常滴!只是,我必须跟你们打个商量,下次别动不动就掀房子了,劳民伤财不说,还特别的吓人!”
闻人语和萧焰站在这多智近妖的小屁孩儿面前,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随后不知怎么就一个拉一个地打闹起来,不时传出欢笑声。
然而,树欲静风却不肯止,凤无双到来的这一天,玄灵珠也被齐殇握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