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杀父仇人。”云旗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怎么不报官?”元鼎问,追凶毕竟是官府的事。
“报了,县令说非京城人士,不归他们管,我们也提供不了人证和物证,无法立案。”云旗提起那日在衙门的事,简直失望透顶。
“明日我带你见一个人,你只需把情况跟他说清楚,其他的,你等消息就行。”
既然这是她成婚的条件,肯定不能食言,只是他不能亲自去处理,总显得自己无能。
“人能抓到吗?”云旗淡淡地问,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原本就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能,给我些时日。”元鼎向来相信刘煜霖的能力。
“人抓到后怎么处理?”
元鼎转过头朝着她的方向问,“你想怎么处理?”
“我如果杀了黄有财会怎么样?”云旗担心的是,到时候抓到凶手,却没能让他伏法。
元鼎听着,背脊一阵寒凉。
他一个久经沙场,杀敌无数的人,第一次,听到一个女子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杀人的话。
而身旁说出这话的人,却只是苦恼地翻了个身,久久不能入睡。
两个同床异梦的人,表现得异常安静,没有谁先打破这场宁静。
漫漫长夜,元鼎终于等到旁边人的呼吸声,再次传来,而他的困意也席卷而来。
迷迷糊糊地,他感觉到眼睛传来一阵刺痛感。
越来…越强烈,如万蚁蚀骨般,痛得他忍不住用双手按压眼部,叫出声来。
“啊~”
云旗被他的叫声吵醒,急忙爬起来问,“元鼎,你怎么了?”
元鼎只是双手捂着眼睛呻吟,听声音就能知道,他有多痛。
云旗立马爬起身点亮油灯。
看到元鼎强忍着剧痛,五官皱在一起,脖子上青筋暴跳。
“元鼎~”
云旗一边试图叫醒他,一边拿过一旁衣架上的薄衫,揉成一团,准备往他嘴里塞。
生怕他不小心咬断了舌头。
元鼎甩着脑袋不配合。
云旗没办法,只好把人扶起,一只手按住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身上,一只手拿一团薄纱。
元鼎痛得不能自已,脸刚碰到人丰腴柔韧的胸脯,便张开嘴巴上口就咬。
妈蛋,你属狗的吗?
云旗还来不及骂人,胸口传来的割肉般剧烈的痛感,痛得她泪眼都飚出来了。
手中的薄纱也塞进她的嘴里。
直到元鼎感受到,嘴里盈漫着一股浓郁且咸涩的味道。
刹那间清醒了过来。
他松开嘴巴,手无意摸到一具柔软温热的身体,立刻抱歉地举起双手。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云旗缓了好一会,才拿出嘴里的薄纱,喘息。
元鼎竖起耳朵,小心地听着屋里的动静,不敢出声。
云旗拉下领口,看着自己右侧胸脯上面,一圈带着血迹的牙印,鲜红又深刻。
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和苦头啊,终是忍不住轻声抽泣起来。
元鼎被她的哭声吓到了,手不知道往哪放,只能一个劲给人道歉。
“对不起,你别哭了,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很抱歉,你要是...要是气不过,你就咬回来,行不行?”
说完,他挺直腰杆,拉下衣服,把身体往人身前送,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你咬吧,我...我扛得住。”
云旗看着他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一时心软了。
她正准备替人拉上衣服。
谁知道手刚碰到对方的衣服,元鼎的身体,却微微闪退了下。
云旗忍着眼泪笑着说,“刚才不是挺勇的吗,这会你躲什么?”
元鼎又挺直了腰杆,“来吧,坚决不躲。”
云旗替他拢了拢衣服,“穿好衣服睡觉吧,别着凉了。”
元鼎问,“你不报仇吗?”
“改天。”云旗停顿了会又问,“刚才你怎么了?”
“我眼疾犯了,很疼,我不是有意咬你的,对不起!我,我有金创药,我给你拿。”
元鼎说着,便准备摸索起床,却只能上半身在动,扑倒在床上。
“我来吧,你告诉我放哪了。”云旗下床穿上鞋子。
“在床下中间的小抽屉里,你拉开。”武官最常受伤,家里备的都是最好的金创药。
云旗拉开抽屉,看到一小瓶子,下面还压着几张纸,有些眼熟。
她拿起来打开一看,还是五年前她写的药方子,还有兰亭序的歌词。
云旗往床上的人看了一眼,只见人一脸焦虑地神情。
“找到了吗?”元鼎没听到声音,不安地问。
“找到了,我这就上药。”云旗做贼心虚的放回纸张。
“要帮忙吗?”元鼎话刚出口,就意识不对,自己眼睛都看不见,怎么帮,靠摸吗。
云旗就觉得有些好笑,“你可知道你咬哪了?”
“哪儿?”元鼎自然不知道,只觉得下口挺有肉的。
云旗默不作声,她拿着药坐到床边,拔开瓶盖,拉下衣服,然后往伤口上抹药。
“嘶~”疼得她呲牙咧嘴的。
元鼎听了一阵内疚,“你…你怎么样?”
“想知道啊,等你眼睛好了,自己看。”
云旗把药放回原位,再度坐回床上,她拍拍床铺,“躺下,我要熄灯了。”
元鼎双手撑在床上躺了下来,“我,我会补偿你的,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云旗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看着他问,“你的眼睛经常疼吗?”
“偶尔。”
“那以前疼的时候,你怎么办?”
“忍一忍就过去了。”
以前疼的时候,身边没人,再辛苦,他都熬过来了。
今日云旗这么一问,他鼻子竟不争气一阵酸涩,声音都哽咽了。
云旗看着心软乎乎的,再强大的人,也是要人疼的吧,二十岁不到就上战场杀敌了,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会害怕吧。
她往他身边挪去,说“躺好!”然后把自己的双手搓得温热,再把手放在他的太阳穴位置,慢慢地向眉心的方向按揉,手指围绕着眼睛四周轻轻揉压。
元鼎没料到她的举措,纤长的睫羽,像是受了惊的蝴蝶,簌簌扫过人的掌心,显得迷离又脆弱。
没一会他的眉头便慢慢舒展开来,人也安然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