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逢集,城东丽缘茶馆内,人流熙攘。
丽娘举着酒杯满脸笑容,流连在各个茶桌旁,与宾客们谈笑风生。
云旗手拿着一杯茶水,倚靠在茶馆阁楼的护栏边上,淡漠地看着楼下热闹的人群。
自她穿越过来,已经有半月余。
前些日子,她一直执着于如何回去。
比如在月圆之夜,独自奔走在林间山崖,寻找时空之门。
也曾在雷鸣电闪之时,高举铁棒,祈求雷神临幸。
她甚至,彻夜蹲坐在井口,看着幽深的井水,闭着眼睛就一头栽了进去。
每每,都是她的父亲—云泽,放下糊口的二胡,放下文人的气节,狼狈地游走在漫山遍野间,寻她,然后又把她背回来。
云泽以为,她从小被当作男孩养,始终以为自己是男儿身,一时接受不了自己“转性”的事实。
看着女儿对着这个世界,越来越冷漠。他再也没有让她上台开嗓唱歌。
“听说今天有个富户包场,给他远征回来的儿子办个庆功宴。”
云泽看着女儿的背影说,他希望这难得的人间喧嚣,能留住她。
云旗回头,微笑地对着父亲点头。
这是她在这时空里唯一的亲人了,也是最爱她的人,她没理由负了他。
那…既来之则安之吧。
整个茶馆,足足摆了五十多桌,来的人非富即贵。
“恭喜,恭喜!元官人!”
“恭喜元将军胜利归来,一路凯旋,威震敌国…”
“元将军率军征战,不畏艰险,如今凯旋回京,我国荣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围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祝贺着。
云旗干了杯里的茶水,细细打量着人。
只见那年轻男子,身高九尺,身着暗纹精白长袍,腰间别着四指宽的皮革腰带,银色金属扣子,扎着一头清爽的高马尾。
他身形挺拔,五官分明,剑眉星目。
“元将军真是好身段呀,天生一副武将的料。”
元鼎一直站在父亲—元锦的身旁,听着所有人的恭维之声,谦逊又不失礼貌的点头微笑。
而作为一名将领,他也敏锐地感受到了,来自头顶上方的注视。
元鼎抬起头,当他的目光,与阁楼上的那双美目对撞上时。
他的心,有那么一瞬间,沉沦了...
阁楼上的少年,身形纤长,一身棉麻素色长衫,几股麻绳编织的腰带,随意别在腰间,披肩发半扎着,额头两边飘着几缕龙须。
英姿飒爽,颇有少年侠义之风。
他手拿茶杯,一副悠然自在地倚附在护栏边,眼神淡然对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
这年头,敢跟他对视的,怕是没几个人了。
“元将军也有二十出头了吧,已是婚配年纪,可有心仪的女子?”
突然被人这么一问,元鼎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和许知府的幼女—许诗雯,虽已私定终身,但并未行六礼,更没有媒妁之约。
元鼎正琢磨着如何回复对方。
“元鼎哥哥~”
一声甜甜的声音,唤醒了他。
云旗朝着声源看过去。
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身穿一袭鹅黄色的长裙,雀跃地穿梭在人群中,朝着元鼎走近。
“诗雯!”
元鼎笑意盈框地迎上她的眼睛,并走上前伸出手,正准备牵住她。
然而,下一秒他犹豫了下,又把手背到了身后。
“切,装什么装?”
云旗鼻子冷哼一声,走到父亲身边坐下。
他们被丽娘邀请过来,给宾客们助兴。
“往往这种时候,最好拿赏银,有头有脸的宾客,都好这种雅趣,也惯这个时候爱面子。”
丽娘的声音萦绕在耳旁。
云泽因为前些日子,到处寻找出走的女儿,家里也差不多要断粮了。
“一会儿,我一个人就行,你在旁边看着,别乱跑。”
云泽嘱咐女儿,在这满门盈贵面前,他若是再中途丢下二胡,怕是以后在这一带都没法混了。
今日难得的机会,他得多存些钱。
毕竟女孩子长大了,总得嫁人,总得多备些嫁妆,免得日后遭婆家嫌弃。
“嗯!”云旗乖巧地应着。
楼上楼下的宾客们,都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与相邻的人相互打声招呼。
大家都想趁着这个时机,多认识些名门贵族,富贾商户,以稳固自己的地位和财富。
丽娘也赶忙吩咐伙计,端茶,倒酒,摆筷,上菜。
元锦坐在二楼中间的上上桌主位上,两边坐着的则是今日的主角—元鼎,还有他的夫人—屈凤玲。
元锦,家族世代以生产,经营,销售布料为生。
经过几代人上百年的努力,终于成为全京城最大的布匹商贾,就连皇室贵族很多人都用他家的布料,是皇官权贵见到都会礼让三分的富户。
屈凤玲,五十来岁,依然风韵犹存。
她本是元锦娘亲弟弟庶出的女儿。
因为她的父亲一直在当朝做国师,心高气傲的她,一心想要嫁入皇室,做皇后当贵妃。
奈何,她庶出的身份,一直不被娘家人重视。
侍女出生的母亲,更是对她的婚姻和前程无半点帮扶。
长大后,被父亲指婚嫁给了年长她十岁的姑表哥—元锦。
纵是心有不甘,她也没有反抗之力,因为达官贵人从不娶庶出女子做正室。
是元锦先看上了她的美貌,才智,然后才央求母亲上门求亲。
为了独宠她一人,从此,元家再无纳妾一说。
婚后,他们共生育了五子一女,元鼎是幼子,前面五个皆在五岁之前夭折了。
所以夫妻俩人对于唯一的儿子,赋予了重望。
父亲希望他健康活着,长大执掌家业。母亲则希望他像外公舅舅们一样,在朝庭谋个重职。
这样,她屈凤玲才不会被娘家人看轻,不会被世人,戳着脊梁骂她是“克儿”的毒妇。
今日借着这场“庆功宴”,元锦在夫人屈凤玲的催促下,也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今日,是为我儿元鼎征战归来而举办的宴席,我元锦能有幸邀请到大家参加宴会,实属三生有幸,非常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赶来。”
元鼎也从父亲身旁站了起来,脸上浮现出职业性假笑。
没办法,从小太优秀了,总是被父母带出来显摆,他,已经麻木了。
“我儿今年满二十了,诸位…家中若有适龄女子,既可发生辰八字贴…”
父亲话音刚落,元鼎随即转身看向身后的桌子。
云旗站在台上的屏风后,透过薄如蝉翼的纸帛,也追寻着元鼎的目光,看向他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