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先生带着,怪不得没跟你一起来。你之前说你是一个人来租房,我还以为你没结婚呢,毕竟这么年轻,没想到连孩子都有了。”衡老又是恍然又是感叹地说。
“因为某种不可抗力,我先生想来也来不了,而且我都奔三了,可不年轻。”苏雨兰笑着解释。
与此同时,她也在心中补充:不过他很快就会以另一种方式来拜会您,嗯,还有“我”自己。
“奔三?怎么可能?我看你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啊,而且奔了三也是年轻的,尤其是相对我来说。”衡老似是极为诧异,还变着法地夸了苏雨兰一番。
“衡老说笑了。”苏雨兰谦逊地说。
“我可不是说笑,是认真的啊,姑娘。”衡老忽然变得郑重了些许。
“那就谢衡老夸奖了,哦对了,衡老,您叫我温蓝就行。”苏雨兰怔了怔,随即笑道。
“好,温蓝,咱也别光顾着说话了,赶紧炒一炒菜,不能让你饿着。”衡老点了点头。
“不急的。”苏雨兰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衡老已然健步如飞地闯进了厨房忙活起来。
苦笑着跟了进去,苏雨兰随后也仔仔细细洗着菜。
衡老一边切着苏雨兰洗完的菜,一边和她唠家常:“你要是前些日子来还得生火做饭,比这刚装上的天然气可麻烦多了,还生很多烟。”
虽然他方才还说不能光顾着说话,但此时他也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和苏雨兰说个不停,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也说得兴起,苏雨兰也很乐意听。
“那我可真是来巧了。”苏雨兰附和笑道。
“那是。”衡老如此应着,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上的菜刀顿了顿,背着身向苏雨兰疑惑问道:“对了,温蓝啊,我一直很奇怪,我前几天刚刚决定把闲散的房屋租出去,你怎么那么快联系到了我,我记得也没和多少人说起啊。”
“前几天我有一个朋友路过这里,恰好听见村口小卖铺的老板说起,觉得这里环境不错,就推荐给我了,这才联系到衡老您。”苏雨兰说得很流畅,仿佛跟真的似的,但其实这是她早已编好的说辞。
她自然早就知道衡老会在这个时间段出租房子,并且也知道自己一定会租到。
“老张确实是个大嘴巴,不过也得亏他,我才能这么快找到你这个租客,哦不,不能说是找到,而是你主动送上门来。”衡老笑道。
“衡老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虽然早已知晓,但苏雨兰还是要装模作样问一问的。
“对,孤寡老人一个。”衡老把菜切好,打开了火,一边舀油,一边应道。
“抱歉衡老,我是不是唐突了?”苏雨兰看着衡老麻利的动作,脸露歉然道。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哈哈,这你可就错了,我活得很快乐,而且我也是有孩子的,儿女双全且儿孙满堂,不过我瞒着他们来到了这里,也不想让他们找到我。”衡老的大笑冲刷了此间的些许悲戚气氛。
“衡老这是为何?”苏雨兰装作好奇地问道。
“因为这里有我许多在意的人和事,如果你在这儿长期住的话,会发现我时不时地就会出远门,就是去看他们。”衡老别具温情地解释道。
“衡老的儿孙是在更远的地方?”苏雨兰追问。
“对,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都快要忘了在哪儿,就如我的名字和年龄一样。老了,老了,记性不比年轻时。”衡老感慨道。
顿了顿,他又忽然笑起来,向苏雨兰问道:“话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一个老顽童很不省心,跑这么远的地方,让儿孙们担心?”
“不会,我想他们也一定支持您的,因为这是您想做的事情。”苏雨兰摇了摇头认真说道。
“嗯,你说得对,他们都是很孝顺的孩子,我想做什么他们都会支持,而且他们各自也都有幸福的生活。”衡老点头道。
滋滋滋……
花生油倾倒热锅里发出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不说这些了,温蓝你先回堂屋里,菜一会儿就做好,你等着动筷就好。”衡老开始“驱逐”苏雨兰。
“嗯好,衡老辛苦了,改天我也给您露一手。”苏雨兰知道自己让衡老想起了些许没忘记的往事,不说悲伤,但也一定是有着些许怀念的,便点了点头,一边退出厨房,一边说道。
“原来你这位大艺术家也近庖厨啊,好,我很期待。”衡老颇显意外地回道。
“衡老可不要小瞧人哝。”刚刚走出厨房的苏雨兰再次探入厨房如此打趣了一句,随即又快速离开。
衡老透过窗户的间隙看着苏雨兰走入堂屋,一边翻着菜,一边加调料,嘴角露出很是愉快的笑容。
……
“怎么样?老头子我厨艺还好吧?”衡老坐在苏雨兰的对面,看着将一筷子焖茄子送到嘴里,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很好吃,就是有些咸了。”苏雨兰如美食家一般正正经经地细嚼慢咽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地点评道。
“人老了,口味有些重,盐的量没控制好,我以后注意。”衡老知错就改,态度极好地保证道。
“没关系的,正好我最近口味也变得比较重,衡老你不用迁就我。”苏雨兰摆摆手表示无所谓。
“好好,温蓝姑娘你很善解人意,快吃吧,这馒头可是我亲手做的。”衡老目光变得无限柔和,感叹过后轻轻催促道。
“馒头很劲道,我喜欢吃。”苏雨兰咬了口手中的白面馒头,笑眯眯地说。
“喜欢吃就好。”衡老满意地点头。
“衡老,您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我吃相很难看吗?”虽然已经吃过了饭,但苏雨兰此时吃起衡老做的菜,还是胃口大开地大口大口吃着,某一刻,她忽然感觉到了异样的视线,抬眼一看只见衡老满眼慈爱地盯着自己,顿时心虚起来。
难道自己哪里露馅了?衡老发觉到了什么?
“不难看,不难看,看得我都想再吃些了。”衡老从容不迫地答道。
“那我去给您拿一双筷子,衡老您也一起吃。”苏雨兰急忙起身。
“不用不用,我就是说说而已,我中午吃得很饱很饱,温蓝你坐下安心吃。”不过她很快被衡老拦了回来。
“好吧。”苏雨兰重新坐了下来。
也于此时,衡老看着她,目光又变得极其柔和,继续感慨道:“其实刚才看着温蓝你吃饭的样子,也想起了我的老伴,她也是这样不顾吃相,大口大口地吃我做的饭,那叫一个香甜。”
“衡老你刚才还说我吃相不难看?”苏雨兰佯装不快埋怨了句,其实是相当于晚辈对长辈的撒娇。
“真的不难看,不冲突呀。”衡老摊了摊手,接着又道:“而且她跟你很像,嘴角都有着一颗痣,美人痣。”
说着的同时,指了指苏雨兰嘴角的痣,双眼中露出追忆的光芒。
听此,苏雨兰停下了手中夹菜的动作,腾出食指摸了摸自己嘴角的痣,她的颗痣自然是假的,而她这样装扮也有着衡老的一些因素在里面,衡老老伴的事情她听衡老说过。
但她都没有过多追问,因为她清楚衡老的妻子已然不在人世了。
而看着苏雨兰的神情,衡老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啊温蓝,又提起让你感觉沉重的事情了。”
“不会,而且之前是我唐突了。如果,我是说如果衡老不介意的话,可以香向我说一说您和您妻子的事情,我愿意当一个倾听者。”苏雨兰斟酌着用词试探说道。
“也好,和你这样刚刚认识的人说,反倒不会有什么顾忌,也能让我们更快地熟络起来,你一个姑娘家可以更快地适应这里。”衡老微微沉吟随即答应了下来,认真道。
顿了顿,也嘱咐苏雨兰继续吃,不耽误交谈。
于是,苏雨兰就一边吃着,一边倾听衡老的讲述,有许多是她早已听过的,也些是她没听过的,正如衡老方才所言,面对她这样的“陌生人”,少了许多顾忌。
唯一不变的是,衡老对他妻子的爱意相当的浓烈,即便语言是那般的平淡,但任谁都可以听得出来,他的嘴边始终带着笑容。
“好了,也就这些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和她的生活很平凡,你能耐心听下去,已经让我很开心了。”衡老结束了倾诉,欣慰笑道。
“是很平凡,但也很温馨,这也是我和我先生所追求和向往的。”苏雨兰一边放下了筷子,一边感叹,此时的她已经把衡老做的菜横扫一空,吃得很饱很满足。
“你们一定会实现的。”衡老异常笃定地回应道。
“谢谢衡老的祝福,我去把碗盘刷了。”如此说着,苏雨兰站起了身,眼见衡老也要站起,当即调侃道:“衡老,您可别跟我抢这个活儿,要不然我可不好意思住在这里了。”
“好好,不跟你抢。”衡老又坐了回去,顺从笑道。
……
“走,我带你去看看“三楼”的房间。”衡老朝很快回来的苏雨兰说到,同时拿起了桌上的作画工具。
“好的,衡老。”苏雨兰也拎起了自己的小行李箱。
跟在衡老的身后,苏雨兰踏着木制阶梯,来到了楼房顶层的小屋子。
其实苏雨兰知道这里之前是个杂物间,此时已然被衡老改造成了一个相当精致的小房间。
她自然已经见过,但此时也要装出一副第一次见的模样惊叹道:“这个房间太好了,就是我想要的那种风格。”
一边啧啧称奇地赞叹着,她一边摘下了墨镜,似是想要更加清晰地欣赏这个小屋子。
“我以为你要一直戴着墨镜呢……”衡老见到苏雨兰这般动作,似是有些意外,随即出言调侃了下,顿了顿,仔细看到苏雨兰完整的面容,不禁呆了呆道:“而且……”
“而且什么?”早已有所预料的苏雨兰好奇追问。
“而且你和苏家那小丫头长得好像,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了。”衡老又仔细盯着苏雨兰的脸看了看,而后脸色怪异地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衡老这么说,我倒是对您说的小丫头颇感兴趣了。”苏雨兰明显泛起了极大的兴趣,顿了顿,也轻轻摇头感叹道:“不过我确定自己在这里没什么亲戚,远房的都没有,应该是单纯长得像而已,毕竟世界很大,人也很多。”
“世界也很小,你能来到这里,着实是莫大的缘分。”衡老同样做了感慨,些许浑浊的眸子里闪着异样的光彩。
苏雨兰轻“嗯”一声表示赞同,心中则在说:这可不是缘分,而是我主动找来的。
“这里只有一台风扇,条件有些简陋,天也越来越热,可能要委屈你这个大画家了,真是抱歉。”感慨过后的衡老指着一台蓝白相间的电风扇对苏雨兰怀抱着歉意说道。
“没事,我在电话里跟您说过,我可是很耐热的,这点事儿不算什么。”苏雨兰无比豪迈地表示不在意。
“年轻人能吃苦是好事,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衡老满眼欣赏地赞叹道。
“谢衡老夸奖。”苏雨兰盈盈一笑道。
“乡下不比城市,会有很多的蚊虫鼠蚁,我已经做了足够的清除措施,不会那般猖獗,不过你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不保证它们不会出现,尤其是蚊子。”衡老继续说着这里的情况。
“我知道了。”苏雨兰本想说自己对这些根本不足为惧,毕竟她也是从小在乡村长大的,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想到自己这时的人设是从城市来的文艺女青年,也就恍若有所害怕地表示了解,语气弱弱的,似乎很没底气。
这都被衡老看在眼里,也连忙安慰道:“其实这些也算不得什么洪水猛兽,你不用害怕的,在它们眼里你才是体型巨大的怪物,该害怕的是它们。”
“衡老您安慰人的思路有够独特。”苏雨兰苦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