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面,东霖宫,拓跋泽似乎正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但是他并没有将一切神情写在脸上,反而平静的出奇,指尖一下一下点着桌子,荡出了一种格外沉寂的气氛旆。
他知道,现在这个时辰,应该是他最了解的老师答吕晏齐认为最吉利的时辰,如果说要是想对睿做些什么,或许这个时辰就会开始。但是在什么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冒然前去只能想辰时一样,落得狼狈,也救不了睿。
就在这时,连祺突然入了房间,手上抱着一个不小的坛子。
拓跋泽有些抵触和厌恶的看了眼那坛子,而后将视线转回到连祺身上,“查到答吕晏齐究竟要做什么了吗?”
连祺有些担忧,而后附耳上前在泽的耳畔说了什么,只见泽双瞳猛地一缩,齿间咬合的力道越来越大,猛地起身,一把掀开了那坛子的盖子。
他看了眼里面的东西,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随即将盖子盖回,落下一句“跟我走。窠”
拓跋泽径自离开,连祺也紧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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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面,答吕晏齐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睿也已经昏睡过去。
看着这与拓跋泽完全一样的脸,答吕晏齐心里还是有些沉重的,如果今日换做别人,他肯定也就毫不犹豫的下手了,可是此时心底却有些排斥,再怎么说,这两个孩子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真是要对他们做这种事情……
西陵蛊会让人对七情六欲不那么敏.感,而且还是一蛊毒药,防止西陵人心向他国他人。如果二殿下今日种下这蛊,兴许会变一个人,大殿下早晚也会知道这件事,大概会十分怨恨他吧。
他晃晃神,无奈一笑,然后便取出了蛊虫,开始对睿施蛊。
正如刚才所言,西陵蛊实际上是分两步,要种下两种蛊虫,其一便是不允背叛的,其二则是降低七情六欲的感知的。
答吕晏齐眯住眼睛,长吸口气,终是将第一条蛊虫放入其中。然即便是饮入了麻沸散,睿依旧感到了来自五脏六腑几乎被啃食的一种极痛,突然间嘶喊一声,随着血液与那可怖的东西缠绕在一起,他疯狂的颤动着身子。
这种痛苦,一生都不会忘记,残忍到如同抽干了骨髓,撕裂了心肺。
周围几人见状,纷纷上前来按住拓跋睿,让蛊虫得以进入。
过了许久,睿才安静了下来,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还差最后一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步。答吕晏齐看了看旁边的罐子,深吸口气,拿过,而后看向安静躺着的睿。
当他将这个东西种入二殿下心中之后,他便会真正的堕入地狱,但是因为可以弱化世间情感在他心里的成份,也可以让他变得强大起来,也真正成为西陵的一部分,同样的,也再也无法从这个梦魇中逃离。
“二殿下,对不住了。”答吕晏齐说罢,便将罐子打开,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屋子里的大门被突然一下推开,一阵极度寒冷的凛风席卷而入。
“放一个试试!我会让你彻底消失在西陵!”一个低沉而冷漠的声音传入,紧接着便见穿了一身黑衣,披着锦绣披风的拓跋泽走入其中,已经过了腰的长发随着他动作左右轻摆,犹如缠在腰间的氤氲。而后他将一个比答吕晏齐手中罐子大上不知多少倍,被严密封起来的一个坛子重重放在桌上,激起了一阵轰然响声。
“大殿下……”答吕晏齐一愣,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告诉拓跋泽,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视线一转看向连祺,心中多少有些明白了。
他始终将拓跋泽看成一个才十四岁的少年,却忽略了他终究是会挑起整个西陵的男人,若是连这点事都查不出来,或许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然而,想明白了的答吕晏齐,视线渐渐追到拓跋泽放置在桌上的坛子里,眯了眼睛一看,霎时惊得面色惨白,“这,这是……大殿下,你——!”
答吕晏齐惊恐地向着拓跋泽赶去,脸上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拓跋泽冷哼一声,一把扯开那盖子,漠然将手伸入,狠狠捏出一个比任何蛊虫都要大的一个蛊。他紧紧勒住它的脖子,任它不停动着身躯。泽的右颊也在若有似无抽.动,写满了愤怒与厌恶,“老师,这东西是你的一切吧。若是没有它,你便没了西陵蛊,对父王也失去了任何利用价值。虽然我早就想把这恶心的东西撕成碎片,可终究还是不想让老师落得狼狈。但是如果你敢再对睿出手,就别怪我让它与你同归于尽!”
答吕晏齐惊住,身子一软险些跪倒。他明明将这母蛊藏得非常之隐秘,应该是没有人可以拿到的,大殿下,大殿下是如何找出来的?!
而且,正如他所言,如果这个蛊消失,西陵蛊便要重新培养,这件事定是会让王上愤怒,那么他答吕晏齐酝酿多年的野心,也将会付之东流!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大殿下,你放手,把他放回去,我……我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答吕晏齐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向拓跋泽挪动着身子,然后紧紧抓着他的裤脚。
那一霎,拓跋泽的双眸悄然流过一缕失望,他低头看着这个自己曾经那么尊重的老师,为了这万恶的东西,竟然对他如此哀求。
冷不丁冷笑一声,心里爬过了一丝痛。于是缓缓收起了神情,用着最后的真心看向答吕晏齐道:“老师,我知道对于父王来说,西陵不能没有领军之将,所以如果一定要用西陵蛊的话,那么你放过睿。反正本来父王想用的就是我……”
“大殿下……”答吕晏齐一愣,心里有些动摇。
“如果老师真的不愿眼睁睁的看着我变成那样,也可以有别的方法……向父王取消西陵蛊,就说做不出来。我拓跋泽会保住老师的命,将来照样有好差事给老师。”拓跋泽顿了顿,道出两个选择,“老师,野心与泽,老师会选哪个?选泽,我救老师。选野心,就让我下地狱。”
拓跋泽一字一定,步步走近,他半蹲下身看向答吕晏齐,凌厉的双眸凝视着答吕晏齐动摇的双眸,“老师,选哪个?”
答吕晏齐脑中有些混乱,一会儿看看泽,一会儿看看他手里的蛊虫,那蛊虫已经快要被泽捏碎,比起方才的动静已经小了许多。
答吕晏齐紧紧咬牙,又看向了泽,脑海中继而又浮现出泽从小到大都追着自己跑,他教他做人,教他治国,教他一切的场景,他俨然已经将拓跋泽当做了自己的儿子。
答吕晏齐跪在地上,不停的颤着身子,半晌,缓缓抬起头,抬起手,要从拓跋泽手里拿过那蛊虫。
这一时间,他并没有看泽,泽也没有跟他抢,只是在冷笑一声之后,松了手,任答吕晏齐一下拿过,然后小心翼翼的检查着那蛊虫是否完好。
拓跋泽没再看答吕晏齐,独自起了身,脸上有着一缕悲哀。
哀莫大于心死。
“帮二殿下善后包扎。”拓跋泽冷冷开口,视线扫过周围几人。
那几人似乎已经看傻了,猛地回神感觉善后。
泽看着睿心口已经被种下第一道蛊的伤,心里一阵痛楚。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吗?
不过……或许这样也好。
只是当他拓跋泽真的成了一个魔鬼的时候,这个自己如此在乎的弟弟,不会背叛自己,也不能背叛自己。
不久后,拓跋睿便被几人带了出去,独独留下了拓跋泽与答吕晏齐。
答吕晏齐依旧是没有回头看向泽,似乎是已经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而拓跋泽也好像突然间什么都不在意了一样,随手将衣袍扯开,随意躺在了方才睿躺在的榻上,望着眼前空洞洞的悬顶,他说道:“老师,我还想在睿醒来之时陪在他身边,所以还请老师不要再耽搁了。麻沸散就不用了,今日的一切,我都会牢牢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