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予身上其实不止有这一处伤口,譬如小臂上便有一道,同样没有任何感觉。
止血的帕子早已半干发硬,而她又只有这一条帕子,想要重新敷在伤处,势必要清洗干净。
思索一番,林栀予挪动着坐到溪边,搓洗起来。
萧玹来时,便看到容貌绮丽的少女姿势豪迈坐在溪水畔,一条腿曲盘,一条腿横在身侧,被迫搭在凸起的岩石上。
为防止打湿的裙摆被打成结,不足以遮挡露出伤口的小腿。
无视那伤口,少女的小腿莹白、细腻,线条柔美,好似能任人摆成各种样子。
她倒是一点也不避讳他。
饶有趣味站在暗处窥视,看着看着,萧玹突然想起幼年时,养在身边的那只橘黄色幼猫。
猫儿趴在砚池边,翘着尾巴,用爪子拨弄里面的游鱼。
调皮,绵软,随时都可能跑过来冲他撒娇。
萧玹脑海中一闪而过零星画面,耳边紧随其后响起银铃般的笑声,声线与眼前的少女有些重合。
但稍纵即逝,让人总以为是臆想。
萧玹如何不知林栀予如今坐姿怪异,是在避讳她那条伤腿,哪怕腿不疼,也知道不该乱动。
虽说胆小了些,但他很欣赏她识时务的做法。
总算没自以为是给他添乱。
萧玹渐渐起了坏心。
手边没有皂荚这些,干了的血渍着实难清洗干净,半天过去了,林栀予腿筋别得难受,手上重复搓洗的动作,同样不舒服。
她如今这具躯体,不似前世经历了那么多磨难,还很娇贵。
这常令林栀予头疼不适应。
咬着牙,忍着手心的麻痒搓洗,同时恨恨腹诽:究竟是哪个挨千刀的害她?!
毁了她计划不说,她还得依仗萧玹,看他脸色!
就在林栀予窝火之际,迎面飞来一石块,溅起的水花好巧不巧崩她脸上,湿了鬓发。
溪水还是有些凉的,林栀予没忍住惊呼出声。
一抬头,就见萧玹手里上下抛着石块。
少年曲着条长腿,歪倚在垂柳下,嘴角噙笑,坏得让人牙痒。
“萧玹!”
他发什么疯!
林栀予怒喊,当即便要反击,可她手边空空,怒目扫视一圈也没找到趁手的物件。
萧玹乐不可支看着林栀予跳脚,待她气得要站起来,才慢条斯理走过去。
“你可别冤枉我。”
边走着,他又抛来石块。
石块从林栀予耳边擦过,哪怕她知道他不可能拿石头砸她,仍旧免不了下意识掩面。
再抬头,萧玹已经站定在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遮蔽刺目的阳光,将她严丝合缝笼罩在身形之下。
他逆着光,随意的笑分外夺目,“有毒蜂,我是为了救你。”
骨节分明的手上捏着一片叶子,上面不知何时趴了只蜂虫,湿漉漉破了肚子的尸体。
林栀予因着前世的一些事,想明白了萧玹刚才所为的意图。
萧玹掷镖的功夫了得,刚才那第二块石头,便是用来将这蜂虫从溪水里砸溅出来。
林栀予才不信什么为了救她的鬼话,正因她清楚萧玹的实力,才更加笃定他是故意的。
若是他想,他有无数种方法不惊动她。
前世今生,萧玹都以折磨她为乐!
萧玹却好似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表情无辜解释道:“你不信?”
他叹了口气,“我确实有法子将这蜂虫击杀在半空,不溅起水花弄湿你……头发。”
嘴上说一套,眼神却做另一套,林栀予后知后觉萧玹盯着自己几乎湿透的衣领瞧。
天渐热,林栀予也换上了轻薄的衣裳,料子遇水难免有些透。
一时间恼羞成怒,忙不迭捂住。
“你看什么!”
“什么看什么?”
萧玹装傻,笑得开怀,“我确实能在半空将蜂虫击杀,可这难保不会带来更大的危险,你可知为何?”
“我管你为什么!你故意把脏水弄我身上,我回去要告诉阿兄阿姐!”
林栀予恶狠狠的。
“告诉他们把我撵出去?脏水你还喝?”
林栀予半晌才反应过来萧玹后一句话的意思,“你一直偷看我?!”
萧玹漫不经心顾左右而言他的那股劲儿,让林栀予火冒三丈。
他吃准她腿脚不利索不能把他怎么样,故意拿死掉的蜂虫到她面前,恶心她。
“瞧这触须,这蜂是蜂王,破了的大肚里装着毒液,若不将它击落至水中,让这毒液迸到你身上,毁容事小,还会引来蜂群,到那时便要要命了。”
这蜂林栀予不曾见过,蜂虫腹肚布满黑黄条纹,与蜇人极痛的马蜂长得有几分相像。
“还不信?不若我弄出点毒液你试试?”
他握住她纤细的腕子便要往蜂虫上蹭。
林栀予下意识铆足劲挣扎,“拿远点!”
预料之外,竟然挣脱了。
萧玹则又大笑起来,笑得见牙不见眼,笑声爽朗。
他在捉弄她!
重生一遭,林栀予见识了太多前世她不曾领教的萧玹的另一面。
此刻的萧玹,像极了邻家调皮的少年郎,以闯祸为乐,不管旁人死活。
这似乎才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样子,而非是前世记忆里的阴沉诡邪,心机狡诈,令人忌惮。
谁还记得他刚救下她时那故作矜冷的模样?
便因她对他心有防备,他便要以此卸去她的心防吗?
却不知萧玹是真的舒心又畅快。
哪怕他如今满身是伤,还隐隐有些发热,很是难受。
他就是想逗弄得她炸毛跳脚。
他潜意识里并不想看到她病恹恹的样子。
“瞧你,贪嘴惹出祸了吧。”
萧玹指的是她刚才独吞一整株花的霸道行径。
“这毒蜂最喜你刚才吃的那朵花的花蜜。”
面对林栀予的怒目而视,他面不改色,“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心想提点你一下这毒蜂为何会找上你,再怎么说,我与你阿姐也是旧识。”
林栀予心下冷笑,什么旧相识!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揣着什么阴毒心思。
只要一想到前世萧玹对阿姐的逼迫,囚禁阿姐那么多年,她就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又见林栀予脸色越发阴沉,萧玹故作头疼,“我知道你们女子向来不喜满嘴说教的男子,我无意指责显摆什么,单纯想告诉你一些保命的技巧而已。”
“我从不强人所难,你听是不听?”
萧玹博闻强识,白来的学问,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萧玹却在等林栀予点头。
林栀予不耐烦,“你说不说!等我求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