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玹皮笑肉不笑,“你问我?你腿何时伤的你自己都不知,我又如何得知?”
这话倒是不掺假。
萧玹把林栀予从水里捞起来时,人已经伤了。
没有深可见骨那么严重,却也好一会血流不止,他身上为数不多的伤药全给了她。
不过他倒也纳闷,为何林栀予感觉不到疼,晕着时也就罢了,这会醒了竟也过了半天才察觉。
林栀予又不说话了。
萧玹不知她是否在生闷气,将他当做害她的罪魁祸首。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替别人背黑锅的。
“咱们开诚布公吧,林栀予,你究竟哪看不上我?”
“我指的非是要你喜欢我,你厌恶我。我上次便与你说了,我没有别的居心,你总不信。”
“你告诉我,你以为我想要什么。”
林栀予也知如今不是和萧玹闹脾气的时候,萧玹是看着好说话,轻佻随适,可尘封起来的锐利,远比暴露在外的锋芒可怕得多。
杀人灭迹,凭他的本事,绝对能把自己摘干净,还有人替他顶罪送死。
更别说,林栀予尚且不知她如今身在何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话到嘴边,林栀予实在拿不出多好的态度,“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你想要什么你自己心里一定清楚!”
“你说我胆小多疑也好,说我脑子有病也罢,总之你给我的感觉不对。”
林栀予不欲与萧玹继续这个话题,“你驮着把剑作甚?”
萧玹亦知问不出什么,“还不是打算给你。”
“那你未免高看我了。”
“嗯,还算有自知之明。”
“萧玹,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嘴很臭!”
“是吗?不该的,我方才刚嚼了舌兰草。”
说着,萧玹便欲回头凑近。
林栀予瞳孔紧缩,忙不迭偏过身子躲到另一边,“你放肆!”
萧玹哼笑一声,这娇小姐,除了这几句无关痛痒斥人的话,也说不出旁的了。
却不知林栀予也在刻意收敛本性。
其实林栀予也注意到了,萧玹那柄软剑不见了,如今这重剑约莫是他抢了旁人用以防身的。
力大无穷也并非只有好处,寻常剑拿在萧玹手里,就像巨汉挥舞小树枝,激发不出他的全部功力。
……
山连着山,似总也走不出去。
天光早已大亮。
自从得知自己腿受了伤,林栀予再没吆喝着要下来,只把萧玹当做会说话的骡子。
可山路崎岖,即便林栀予不再闹腾,萧玹仍旧不轻松。
他身上的伤,比之林栀予严重许多。
血水早已染透衣裳,额角泌出的汗水凝聚成珠,从棱角分明的下颌划入衣领,没入无法结痂的伤口中,火辣辣的痛感刺激着萧玹的神经。
林栀予对他的伤痛视而不见,时不时还要作妖。
“停一停!”
“又怎么了?”
萧玹深吸一口气,怀疑她是故意报复他。
他不记得他在哪得罪过她。
偏偏林栀予总有正当理由。
“我饿了。”
“忍着。”
“我要吃东西!”
林栀予揪住萧玹垂落在身前的墨发。
这动作,像极了在骑马握缰。
萧玹显然也发现了,额角跳了跳,“你看我像是能给你找东西吃的?你一晚上没出力能有多饿?”
“你休再闹腾,否则我便将你扔在这,你自己自生自灭吧!”
“你敢!你若丢下我,我阿兄阿姐不会放过你!”
萧玹眼眸微眯。
这无疑是种精准踩在他底线上的威胁。
林栀予恍若未觉,“用不着你找,退回去,到那可老槐树下,把山壁上那朵紫色的花摘下来。”
“你功夫这么俊,见过你的都夸你,摘朵花而已,定然不是什么难事。”
经过前几次,萧玹深知不满足她此事便没完没了。
而此处距离他郊外的据点,还有很远一段距离,照这速度慢吞吞走下去,明日天亮也不一定到。
萧玹此前只知听说林栀予在谢松年跟前颇有些骄纵霸道,他还不信,如今总算切身领教到了。
萧玹掉头往回走,在回到槐树下这短短一段距离的时间里,思索究竟是把人打晕更省力,还是摘花更容易换得清净。
显然是前者。
林栀予却一展臂自己把花摘了下来。
“用不着你了。”
得意的少女欣喜地闻着花香,宝贝地尝了口里面的蜜水。
清甜解渴。
待她揪下一片花瓣送进嘴里,不满催促道:“愣着作甚,走啊。”
萧玹却回眸看着林栀予手里的花。
这花名叫玲玲花,暗紫色,花瓣厚实,其貌不扬,绝非能让人生出想要食用的欲望,而这花非主流花卉,长生在西北边境,通常情况下,只有行军之人知晓。
她一闺阁小姐,如何知道这花能吃?
花吃到嘴里,林栀予才陡然想起,这花能吃是前世萧玹告诉她的。
她心忽的一紧,灵机一动,“别想跟我抢,就这一株是我的!你家长辈没教过你这本事,你便只能饿肚子!”
她把花举过头顶,怕极了被抢的样子。
这言行恰到好处打消了萧玹的疑虑。
“没人要你这丑玩意。”
说罢,终于迈步往前走。
萧玹的嫌弃显而易见,林栀予松了口气。
但为了彻底泯灭萧玹的怀疑,林栀予还是大快朵颐,三两口把花吃了个干净。
待她吃完,领口上沾了不少花蜜。
暮春时节,太阳已初具灼人威力,两人不知走了多远。
终于有一条小溪映入二人眼帘。
萧玹确定那些刺客暂且没有追过来,将背上的人放下。
林栀予手上黏腻腻的,待彻底洗干净,独自一人坐在石块上,趁萧玹进林子不知做什么去了,解开腿上的布条。
这布条是萧玹从他身上撕下来的,最里面贴着皮肉的,是林栀予的帕子。
在某些事上,萧玹的做法让人挑不出错。
腿上的伤口,经过这半天,已经结了一层薄痂,不再往外渗血,但仍能看出伤势不轻。
伤口一圈的位置红肿一片。
林栀予皱起眉。
这么大的伤口,为何会感觉不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