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谢意婉，她同样听不见裴仕之他们在说什么，可那些男人眼中此起彼伏的爱慕眼神显而易见，倒也让她猜到了一二。
尤其是几人之中的赵武，只是分得了她片刻留神，便立刻像猎犬瞧见了主子，身子坐得笔直，眼神晶亮，只等一声令下，便要为她生为她死。
谢意婉心中激荡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得意与虚荣。
她是早已有了心上人，可也是极享受这种追捧的。
郑邵瞧着赵武的窘相，乐不可支啐了声，“这赵武还真是给咱们男子丢脸，提亲八回，叫人赶出去八回，还那般穷追不舍，这世上是没有女人了吗？”
“也不知是蠢还是没长脑子，想要人家，还去为难人家的宝贝妹妹。”
裴仕之疑惑望去。
郑邵微微诧异，“仕之兄你不知道？这赵武可是经常为难林栀予，说处处针对也不为过，早些时候会仙楼旁的宋记杂货开张，赵武还当众羞辱过林栀予，那话可真是不堪入耳，好多人都听见了。”
裴仕之不知那日还发生了这等事，眼眸微眯。
郑邵观察着裴仕之的反应，“干脆寻个机会教训他一顿！再怎么说林栀予也是你堂堂建宁世子的未婚妻，纵使还没过门，也已经是你的人了，赵武这般放肆，岂非没将你放在眼里？！”
裴仕之无动于衷，郑邵又道：“再说这谢家嫡女，怎么着也算你半个姐姐了，做妹夫的总要表些诚意，怎能叫自己人一直被这样的蠢货纠缠骚扰？”
“仕之兄你若不好出面，我便代你出手，定打得这姓赵的再不敢登门！”
裴仕之表情淡淡，“不必了。”
莫当他不知郑邵存的什么心，他已经是林烨的半个女婿，一举一动都牵涉着林家。
赵家与林家不和，郑邵想要利用他打击赵家，从而激化林家在朝堂中的矛盾，使得左相在朝中得利。
在这庆显朝，左相身为文官之首，一支独大，唯有手握雄兵的林烨可与之抗衡，是左相急欲除之的眼中钉。
他是要除掉赵武，只不过要在他与林栀予的婚约了结之后再说。
不过，经过郑邵的这一番游说，有些事在裴仕之心中反而越发清晰了。
——谢意婉对林栀予，并非他先前以为的友好单纯。
赵武对林栀予的刁难，一方面源自于林赵两家旧怨，另一方面，也因着谢意婉的纵容，赵武对林栀予的针对，某种程度上，是对谢意婉的讨好。
自打那日从会仙楼回来后，裴仕之便发现了许多从前他忽略的事。
谢意婉是虚荣的，她会对他撒谎，也有着对他独占排他的心思。
后者，从她最近几日寄给他的信中体现了出来。
她反复提及她的伤，她那被摔碎的镯子、压毁的簪子……闷闷不乐，心疼悲恸。
信上虽未明说林栀予故意烫她，却免不了让他对林栀予生怨，他也确实生了埋怨不喜。
明白这一切时，裴仕之不可谓不失望，难不成谢意婉往日的宽容大度都是装的吗？
然而他并非不能理解谢意婉，爱都是自私的，带着独占的意味，没人不在意自己的心上人在不久的将来枕边躺着另一人。
若她大度不在意、不着急，在意着急的人就该换成他了。
裴仕之望着女眷中空着的位置，林栀予还没来。
他想起初六那天与林栀予见面的情形，那日颠覆了许多事，林栀予若嫁给他，必不会像他想象中那么糟糕，她一心想着他，必定会为他献出一切，他也会念着这些，给她应有的体面。
可既然阿婉介意她的存在，那这婚约便是错的。
常言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所求必立于义”，他想要帝位，方法太多太多，他不该为了省心省力，便叫为他付出真心的女子寒心。
这婚事非退不可！
随着距离寿宴开席的时间越近，林栀予还没来，渐渐的话题从她身上移开，到场的宾客越来越多，女眷那边也越发热闹，嬉戏打闹，衣香鬓影，好一番盛景。
直到有一人不经意抬头，本只是察觉到有人来漫不经心的一瞥，看清来人后却瞪大了眼睛，捂唇说不出话。
旁边人见她不动，不明所以，纷纷跟着抬头，这一看，四下骤然坠入了静寂。
“这是……这是林栀予——？！”
不知过去多久，有人喊了声，接着便是倏忽间爆发的错愕议论，炸了锅一般。
只见姿态玲珑的少女从游廊那处走来，半边脸沐浴在灿阳下，肌肤白净到好似在发光，夺目到让人移不开眼。
京城无人不知，平西侯府四姑娘的一张脸生得绝无仅有，可因着她恶名在外，人们提及她时，总是一副讥笑嘲讽的姿态。
可现在。
“各位姐姐妹妹，栀予昨夜未睡好，半道上又出了些岔子，因而来迟，诸位勿怪。”
翩然行礼，举止不卑不亢，哪还见从前一丝一毫的怯懦小心。
“这——你真是林栀予？”
说话这人是福康公主，此次受邀跟随皇后一同前来给谢老夫人贺寿。
身为当今圣上唯一在世的子嗣，福康公主自幼被宠溺着长大，心思直，脾气冲，不好相与是出了名的。
但因谢意婉长年累月的逢迎讨好，两人倒也能聊在一起，勉强算是好友，此时谢意婉正紧挨着福康公主坐在一起，令其他贵女羡慕不已。
林栀予笑着望过去，“公主殿下说笑了，不是臣女又是谁？”
她竟敢直直盯着公主瞧！
有人倒抽凉气，不可置信跟身边人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过了个年节而已，林栀予怎生变得如此大胆？！那可是福康公主！”
“对啊对啊，之前林栀予不都躲着福康公主走吗？”
“阿婉，你妹妹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