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翊见到熟人,第一反应不是打招呼,而是一个指头戳上去。罗平伏被吓得倒退一步,惊恐地开口道:
“唐姑娘你你你你这是要干嘛?”
“救你的命!”
唐翊摆出如同华山论剑一般的架势,伸着根指头对着罗平伏的眉心戳来戳去,但对方马上后撤一步,跳出了唐翊的攻击范围。
此时街上已有行人侧目,察觉到自己与唐翊之间的滑稽举动的罗平伏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失声叫了出来:
“给我停下!!”
听到这句话的唐翊顿时福至心灵,顺口接道:
“哈哈哈!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话尾后面还拖出了一个华丽的变音,完美地表演出了什么叫做当街调戏良家妇男的女流氓。
过路行人感觉自己的三观都不太好了,一个个傻愣愣地看着唐翊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该叫人好还是该逃命好......
唐翊也终于发现了不对,急忙慌里慌张地停下自己的动作,并且为自己刚才的惊人之言做起辩解来:
“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让我做完你再喊!啊也不是!是我做完了你就知道!啊不对!是我这么做是在救你的命你听懂了吗?”
路人的表情很复杂,罗平伏的表情更复杂,青一阵白一阵的,嘴唇哆哆嗦嗦地直打颤,也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吓得。
“唐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翊刚想开口解释,望着罗平伏身上那明显造价不菲的衣料以及上回碰面时对方那跟了一堆护卫的模样,顿时灵光一闪,眼里闪着星星就凑了过去,殷切地就差拉起对方的手和他找个地方促膝长谈了。
当然,经过了刚才的一切,估计罗平伏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于是唐翊只能和对方间隔保持在一米以上,在罗平伏疑惑与惊诧的眼神中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罗公子,可以到你家去聊聊吗?”
.................
唐翊直到走进罗家那看似简单却做工极为精细的大门时都不敢相信对方居然真的同意带她进自己家和她商谈“人命关天的大事”了。
讲真,她现在自己回顾一下自己刚才的表现都觉得不忍直视。
如果自己碰到一个敢当街耍流氓的疑似变态,估计她已经当场报警了。
......所以是该说这位罗公子心真大还是她的亲和力点满了呢?
唐翊就这么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了罗府,罗平伏在带她到罗府后就知会了一下丫鬟带她去了客房休息,自己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留她一个人,阿不,她和一个侍奉的丫鬟在客房。
按常理来说她应该至少会从丫鬟身上套点话,但她现在实在是太着急了,着急到连丫鬟递过来的水都没喝。
从罗平伏的衣物的奢侈程度以及目前这个宅子的大小可以判断,对方的家里应该也算小有积蓄,大概是富商之类的角色,而像这类角色,又通常会跟地方官吏或者是地头蛇之类的多少有点联系。
而现在,要想召集全城的大规模撤离,与地方势力的接触绝对是在所难免的。
换而言之,她得快跟本地的上层人物拉上关系,而罗家,正是她最好的桥梁。
说起来,怎么罗平伏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啊?
唐翊还是和一旁的小丫鬟搭起话来:
“你好,我想请问下......”
话还没问完,小丫鬟就一脸惊恐,跟个兔子似地跑到墙角边上躲起来了,小脸刷白刷白的,一幅你怎么可能会和我说话的模样。
唐翊这下就有点尴尬了。
莫非她刚才耍流氓的事传得这么快了吗?
唐翊觉得是时候展现一下她的幽默感,缓和现场的气氛了:
“别怕别怕!我就想问一句罗公子去哪儿了?......还有,不用躲那么远吧?我又不会吃了你,哈哈!”
事实证明,她的幽默感似乎不太灵光,对方依旧吓得哆哆嗦嗦,甚至比刚才更为甚之。
唐翊的笑容有些僵硬,只好慢慢将咧开的嘴角又重新合在一起。
“少爷....少爷他去找老爷和、和大小姐去了......要...要一会儿才能回来......”
唐翊有些惊讶地看向那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虽然浑身都在颤抖,但她还是老实地回答了问题。
“谢谢。”
唐翊露出善意的微笑,即便对方仍旧是那副畏缩的模样,但她心情还是好了点的。
等待总是漫长的,但对于唐翊来说却并非如此。
正如之前所说,拥有了一颗千年蛟珠,对唐翊而言绝非简单地拥有了强大的力量,更是拥有了更为宽广的视野。
就比方现在,她虽然人坐在客房里,却能很清晰地听见门外传来的,大宅子里那些细碎的窃窃私语。
在谈论着天气、人事、柴米油盐......还有她。
唐翊默默竖起耳朵,认真倾听。
“少爷带客人回来了......”
“好久没有过了......”
“家伙都备起来吧......”
“快些做事....快些准备....”
唐翊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怎么这个宅子里的人对她的关注度这么高啊?如果只是简单的有几个人在碎嘴八卦还能理解,但这么多人一起,而且谈论的内容还稀奇古怪的,就......
唐翊面上不露声色,却暗自将心里的一根弦给拨紧了。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罗平伏是个超级没异性缘或者没朋友缘的人了,不然她实在无法解释为什么这府中人会对她一个不速之客抱有如此诡异的热枕。
......
然而唐翊并未料到,在这罗府中居然有一个她探知不到的角落,而一场血亲之间的争执,甚至对攻正在这个角落里发生。
“父亲!请让我去!”
一个青涩中带着些坚韧的声音率先响起,随之浮现的,是一个青年男性的轮廓,腰杆挺得笔直,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在据理力争什么。
另一个男音马上奋力反驳道:
“不!她是我带回来的!应该交给我!”
第一个开口的男子身体微侧,声音里充斥着不屑:
“哼!大哥你还真有脸说,平伏桥昨晚才塌,今日你的腰杆便又挺得直了,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内疚吗?!”
男子在听到自己弟弟的话后身体似乎佝偻了一下,但马上又重新恢复了原状,略微有些气急败坏地开口了:
“你闭嘴!这里轮不到你开口!我!我....爹!拜托您相信我,我一定会将桥塌一事调查的水落石出,我.....”
男子已经下定了决心,甚至到了要向自己的父亲立誓的地步,可惜他才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大哥,难道你现在已经没用到要动用感情牌来恳求父亲了吗?拜托你像个男人一点,错了就是错了,要我说,你现在该庆幸,昨晚无人丧命,不然,你身上背的,可就不只是一座桥了。”
或许是因为刚刚被呵斥的关系,男子的声音笼罩上了一层很刺耳的刻薄,但更加刻薄刁钻的是他说出口的话,把自己对面的大哥震得无力反驳。
“够了!”
第三个声音出现地并不声势浩大,但却一锤定音,让其余两个人都停止了他们即将出口的一系列言语。
“现在要紧的,不是那座塌了的桥,不是死了多少人,而是我们罗家的百年名誉正在遭受难以想象的冲击!而想要挽回这一切的关键,现在就坐在我们的客房内,而与她相连的关键,则在平伏身上,平稳,你也不要觉得不公,这是平伏造成的过错,自然也要由平伏去解决,再说,她与平伏接触地更多,由平伏出马,风险性也更小一些......”
第三个声音有条不紊,娓娓道来,几度将弟弟想要发言的欲望给压下去了。
“所以,平伏......”
罗平伏听见父亲在叫自己的名字,立刻精神十足地回应:
“是!父亲。”
“带我过去见她吧,平稳,你也一起。”
一个略显老态的身影从长椅上直起身子,在自己庶子的搀扶下站稳了,随后便走出了这个角落,站到了阳光下。
“让我们去见见我们的客人吧。”
罗家家主罗仲如是说道。